就像此次,皇帝说:爱卿,听闻这个韩十二郎原先就是生长于西北,对鞑靼人十分熟悉,在战事中表现的也十分优异,我特意把他派过来,增强你手上的力量。至于他是否真的成才,你看着办吧。
王守仁眼皮子抬了抬,瞄了一下下面的人有没有在偷看他,那种心里仿佛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被人瞧见一样。
实在是……皇帝的一些表达有些肉麻……
于他而言,则是一种压力了。
继续看下去,皇帝又说:你的父亲在南京当兵部尚书很多年了,他的身体还好。眼下又是用人之时,朕意调其入京。只是北直隶不比南直隶,到时候必定日夜操劳,所以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王守仁的父亲王华已经六十四了,这年纪再当个官也不是不可以,好些人七十多、八十还在干呢。
只不过这么问王守仁实在是有些宠溺了。
老规矩,王守仁决定写信‘驳斥’一下皇帝,对臣子这么好也是不合规矩的!容易助长臣子的气焰,我是不会这么干的,但是万一其他人忘却君臣之礼,这可怎么办?
“随我来。”
“是。”
韩十二郎跟着王守仁的脚步进到偏房,那里摆着书桌。
他一边执笔,一边说,“陛下信件之中对你赞赏有加,本官虽与你是初次共事,但料想你也必是极有才华之人,朔方镇初建,眼下有三件大事需同时推进,其一为垦田、其二为牧马、其三为练兵。你想做什么?”“末将但凭都使吩咐!”
“那就……”王守仁想了想,“垦田吧,今年要垦田千顷,任务是极重的。”
“是。”
韩十二郎退下以后,先被人领着去了住所,第二日去到了北安卫。
朔方镇有朔方左右卫以及北安卫、永安卫共四卫。
正常来说,沿着长城所设立的军事重镇都远远不止这个兵力规模,如果按照镇城、路城、卫城、所城和堡城的一般防御体系,少说都要数万人才能基本成型。
不过河套地区面临一个新的问题——这里可没有长城。
河套就是越过长城打下来的地方,于是乎那种倚仗地形关隘、长城关口所进行的防御作战已经不太现实。
除非在这一段再修筑数百公里的长城,但短时间内显然不太可能。
所以朔方镇选择了第二种思路,就是打造军事堡垒。
所谓的军管区,就是让这里的军事色彩很浓,开垦荒地是为了获得粮食、围苑养马是为了获得战马,随后修筑城池,除了主城,还要在合适的距离修筑卫星城。
这样互为犄角,在一处遭遇侵袭时,其他处则马上领兵来援。而且与其他边镇有显著不同的是,这里要保持强大的骑兵力量。
这是进攻的力量。
因为有进攻的力量,所以不管是瓦剌和鞑靼,都不能忽视这里。
这样一来,朔方镇就形成一个堡垒化的城池,钉在这个地方,叫敌人忽视不了又打不下来。
如此,防线前推才能有前推的意义。
当然,这是目前朱厚照和王守仁的设想,百十年后,换了皇帝、换了边将,那就不是他们能管到的事情了,当代的人总想解决千秋万代的事,实际上又怎么可能。
朔方镇是这样,银川镇、云中镇也是这样,三个军事堡垒、屯兵之地往这里一扎,至少朱厚照可以保证他在世之时,北方的人蹦跶不起来。
宏观是这样。
微观上,王守仁还有一些敌人没有解决。
正德二年之后,朝廷虽然大败小王子,但草原上仍有些残余的力量在汇聚,尤其火筛跑了回去……
他以为,应当趁国力正盛之时,再进行一次远征。
按照皇帝的性格,他觉得只要他把河套地区经营的井井有条,有个三万精骑、三步锐卒,就可进剿草原,皇帝也一定会准奏的。
至于他父亲……
王守仁也不知这话要怎么回,皇帝如此偏爱、还要再启用,这份君恩,可是重了。
……
……
京师,乾清宫。
朱厚照与礼部尚书林瀚博弈了半天,起因说起来也有些复杂。
首先是他刚继位时命人修撰的《孝宗实录》,历经四年时间,现在快要修成了。其修撰过程也算曲折,原先是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为总裁官,后来陆续都去了,朱厚照又命林瀚,以及礼部侍郎张元祯,翰林院学士刘忠,以及翰林院数名侍讲一同纂修。
在这个年份,修撰前朝实录是重要的政治资本,就像是镀了金一样。
而眼下朝廷的用人风向又已改变,知县、知府、布政使这类官职不少人抢。
这种好事,镀金之人轮不到又谁能轮到?
朱厚照也不是不愿意赏翰林院的这些侍讲,只不过在翰林院读书、修书几年,就要下去担任一方父母官,他始终觉得这对百姓不负责任。
有才能是不错,可以慢慢先来嘛,要么是去当副手,或者在各部做员外郎、主事,熟悉熟悉部务。
这样林瀚却觉得不好,《孝宗实录》不是一般俗务,皇帝这样对待纂修人员,牵强起来说,可以算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