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的酒壶溅出沫子来,那一点酒星子打在炙热的炉子上猛地燃起火花来,云娘将布巾子往上头一盖,脸色都没变一下。瞧见云娘举动,蓝河眉毛一动,这云娘不是好打发的,看来找她这条路行不通,还是要另觅他法才行。
“蓝河姑娘初次来苏州城,要打听的人是一个官家小姐,想必姑娘找的也不是这位小姐,是否想同史大人攀交情?如若是这个打算,不如去巡抚衙门,史大人现今就在衙门里坐着,有话直接去那儿说,岂不是方便的很?”
打蛇打七寸,云娘分析蓝河是需要青棠说情,霍大人在扬州城,史大人在苏州城,这蓝河似乎还不清楚青棠姓霍,还只以为青棠是史家的姑娘。云娘如是说,蓝河一时又不会接话了,这云娘且如此难缠,那位史家的姑娘岂不是更加难说话,那自己所提之事,又当如何开口啊!
外头的小厮敲门,说要上菜,蓝河心间一动,说:“那我想与史家的姑娘交个朋友,不知云姑娘和史姑娘肯不肯赏脸给在下一个薄面儿?”
桌上切着烤好的薄牛肉,云娘用筷子夹起来,然后又丢进盘子里,哼一声:“莫说你我非亲非故,青棠与你更是半分交情也无,非要给你脸面,这脸面又从何而来?”
云娘下了狠心,非要将蓝河逼上绝路,她要蓝河背后的顾惟玉出来。时机也差不多了,吊了这蓝河这么久,是时候点拨她一下,“那个姓......”云娘要说那个姓顾的,她还没表达清楚,那头蓝河就开口了。
“我家里是做漕上生意的,先帝征北漠,朝廷借了我家里的船运粮草,如今仗打完了,可我家里的船被扣了。原先租借凭证上是淮安府的官凭,而后淮安知府卷入贪墨案,我家里租借给朝廷船也说与贪墨案有关,这船是我们吃饭的家伙,不管朝廷如何,咱们与这些却是无关的。”
云娘也不傻,道:“你拿着凭证去淮安府索要即可,找史大人做甚么?”
“淮安新任知府说此事有关贪墨案,上任知府的事件还没查清,这些船只要暂时扣押,不能归还。”蓝河有些焦虑,显然为这事很是伤了一番脑筋。
云娘道:“既然官府说尚未有决断,那再等一等又如何,总会水落石出的。”
“你懂什么?”
蓝河将桌子一拍,站了起来,声音拔高稍许,“船都坏了!官府说等,实则还是拿着我家的船运东西,都半年了,如今进了冬天,船只搁浅碰礁,损坏尤其严重。真要待水落石出之日,还回来的恐怕只有几块木板几颗钉!”
☆、距离
蓝河穿一件湛蓝锦袍,衣袍修身服帖,她头上的白玉簪锁住了满头秀发,她手掌背在后头站在得月楼临街的窗口,远远看去,公子临窗而立,风光无限。蓝河两只手掌都背在身后,窄袖之下的手指已经紧紧握在了一起,云娘说会替她约史家姑娘,蓝河没有把握,这史家姑娘会不会拿出官家小姐的派头来压自己一筹,或者说,这位小姐不通经济,根本听不懂自己的话?蓝河很疑惑,同样也很紧张。
得月楼门口的河水已经冰封,唯有一条小桥可以通人,蓝河紧紧盯着每一顶轿子,或是华丽的马车,她认为,应天巡抚家的姑娘,应该有这样的派头。蓝河没等多久,外头就有动静,似乎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蓝河又扭过头去,还没瞧见该等的人,关注外头做甚么。
小厮给云娘指了路,云娘掀开门帘,唤了一声:“蓝河?”
蓝河回头,云娘与一个穿淡青色斗篷的姑娘进来了,蓝河瞧她一眼,心中一跳,她真漂亮!蓝河初次见到霍青棠的感觉,就是这四个字,她真漂亮。在往前或者往后的日子里,蓝河其实见过很多女子,但再也没见过一个女子如霍青棠般,让她忘记如何开口,唯一只记得,她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