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家公司永远一帆风顺,但也没有哪一家公司像研华这般风起云涌,总像被什么暗中操控似的,成立仅一年的时间,便被挖出临床药物造假这一震动行业的“大新闻”。
钟文许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源于一位研华资深药物研发工程师,他找到一批号称三甲医院的病人在服用经由研华生产研发的a药物产生不良反应,有严重者甚至以跳楼对抗疼痛,这一系列连锁反应虽然不能跟研华生产的a药物直接进行关联,但是两者之间的相关性猜测足以在舆论中引起轩然大波,无论事实如何,研华都逃不过这一劫。
在这桩事件正式进入公检法前,《远景周刊》记者岳西沉以采访的名义登门拜访了钟文许。
“钟老板,”岳西沉坐在木桌背后,眼神若有若无地端详桌上的茶水,手指被淡色羊绒毛衣遮住一半,温声开口,“您在盛元工作多久了?”
钟文许笑脸相迎,一位年逾四十纵横商场20个年头的老辣商人没有在年轻记者面前流露半分精明,仅保持着应有的谨慎和谦虚:“快20年了。”
岳西沉对钟文许牵头做的几款药品如数家珍,突然话头一转问道:“您觉得a药,从药物发现到研发、临床试验、上市整个流程之快远远超出行业平均水平,您认为核心因素是什么?”
“首先是我们对用药市场敏锐的洞察力,研华成长自盛元,在国内制药行业有近50年的历史积淀,我们了解市场,更了解患者的需求;其次,我们有世界上最领先的药物发现和cdo合作伙伴,以及充分的投入……”
“a药是研华自成立以来,第二款adc明星产品……”
……
岳西沉还没来得及接话,便被敲门而入的郭忆打断:“钟总不好意思,您需要出席下一个会了……”
“好马上来,”钟文许偏头对着岳西沉抱歉地笑了笑,“月底有研华的年会,欢迎岳记者莅临指导。”
说完,钟文许起身扣上了西装扣子,离开会议室。
电梯里的钟文许长长呼出一口气,唇角垂了下来,不复刚刚的放松轻盈,他这个人做事情,自诩向来清风明月,没有污点,更不会轻易留把柄,虽然在商场上无数次面临竞争对手的拷问,但从未有这种害怕说错话的时候。以前管着一摊实际业务的时候,对下面人做什么、怎么做,他都清清楚楚,现在管着几千人的研华,没办法事事到位,很多时候都依赖冯谦手把手管理业务,他只需要负责资源调度和重大决策,哪一个环节出问题导致眼下的局面,他只能靠猜或者排除法。
高管会议结束,钟文许匆忙进入祝云戈办公室汇报这事的进展,那男人穿着整齐的白衬衫规整地打着领带面对着落地窗抽烟,钟文许从玻璃上看他看得影影绰绰,好久没见到他,一个影子差点让自己失神。
很快,他找回了自己的注意力,说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和自己的判断,问祝云戈的意思,他从落地玻璃前缓缓转过身,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你觉得问题出在哪个环节?”
“来之前我跟冯谦也聊了聊,如果我们内部人没问题的话,可能会是下游供应商cxo企业递交过来的临床数据存在问题。”
“这些可能性暂时都不排除,甚至是不是真是a药引起的副作用,现在都无法定论,下一步,我会在盛元内部成立调查组,暂时先不要声张。”
“好,按你说的办。”
“如果媒体施压,需要研华出面回应,同步我。”
“嗯知道。”
钟文许凑过来蹲在祝云戈椅子旁边,揽过他的脖子亲吻他脸颊:“抱歉又给你添这么多麻烦。”
祝云戈闭着眼睛将手臂环过钟文许的脖子,身体放松下来,没有答话。
事情的进展比钟文许料想得还要快,那记者甚至采访到了疑似因为a药后遗症跳楼患者的家属。一年多前,发生跳楼事件时,研华秉着人道主义精神,以慰问费的名义将二十万元打入家属的账户,并解决了家属外甥的就业问题,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冯谦不是没有组织人彻查过a药的问题出在哪里,只是癌症患者的致病机理过于复杂,很难全然断定是a药所至,哪怕是主治医生也难下定论,这件事便得过且过,并没有引起更上层管理者的重视,今天东窗事发,钟文许早已将它列为工作的重中之重,但做到调查取证依然困难重重,只能采用人海战术一一复盘过往临床数据,直到严思敏在一份供应商提交上的原始数据中发现了端倪,原始数据无论怎么经算法公式的推算,都无法达成最终研华验收的实验结果。
钟文许并没有急着跟这家供应商正面对峙,一方面叮嘱冯谦带着严思敏将所有的实验数据和招标中的证据整理留档,另一方面暗中与监管部门进行小范围密切沟通,并独立开展水面以下的调查工作。
在仇新勇的帮助下,钟文许剥开丝丝缕缕迷雾,最终查到这家供应商核心股东背后的被代持者是祝云鹤的妻子,这条消息一经推断,钟文许走到办公室的小阳台上,打电话给祝云戈,那头轻轻“嗯”了一声再无发言,钟文许原本还想说什么,对面声音再起:
“跟焦舒通个气。”
钟文许应下,如果这桩事件真的被坐实了,祝云鹤太太的这家公司难逃法律责任,研华也难辞其咎,不过这件事最后结果如何,还需要看舆论的走向。
那小记者岳西沉离开《远景周刊》后依然致力于a药后遗症事件的追查,仿佛不揪出个水落石出誓不放手,甚至以个人的名义在自媒体上公开发文抨击这一事件,现在的舆论场面对于钟文许来说就是骑虎难下,想要自证清白一方面需要瓦解岳记者巨大的影响力,同时拿出坚实有力的证据证明供应商存在问题,更要真诚地代表研华认错,承认招标时的把控不够严格,并配合监管部门进行彻查……
思来想去,钟文许只得釜底抽薪,以召开记者会的形式将这件事来龙去脉解释清楚,高管亲自出面也坦诚的状态与公众沟通,且是平时低调鲜少露面的管理者,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赢得好感,并占领舆论先机,借此将研华从泥潭中拖出来,钟文许将这个想法告知了于青月带领的公关团队。
“你真的想好了?”于青月坐在钟文许对面,面色严肃地拷问他。
“嗯。”
“其实你不这样做也没什么。”
“我是研华的法人,是安全问题的第一责任人。”
“法人可以变更。”
于青月说得都对,钟文许没法反驳,他铁了心护着祝云戈最后一程,就算那个男人从没想着要护他。
从记者会方案的拟定、汇报到最终落实,祝云戈没有说一个“不”字,仅仅是对这个方法提出自己的想法、建议,从始至终都没有阻止钟文许以身试法,钟文许在这段时间也甚少去臻和苑单独跟祝云戈见面,两人的关系好像蒙上了一层冰霜。
记者会以后,事实走向如同钟文许事前预料那样,媒体和公众的火力暂时被从研华身上移开,转向了挖坟那家皮包供应商公司,但是不可避免的,祝家秘辛也被一同抖落出来。
钟文许在媒体无数的长枪短炮下鞠躬致歉,承认自己带领下研华的不作为,承认在a药造成的恶劣影响负有责任,并沉重地承诺研华将配合监管部门对这件事调查到底,一个铁骨铮铮的人,最后还是弯曲了脊梁。
记者会结束后的第三天深夜,钟文许坐在研华大楼的办公室里,字斟句酌拟好了辞职邮件,光标停留在“发送”按钮上,他双手交握顶在下巴上,过往的经历像放电影一般,一帧帧在脑海中刷过,曾经那么艰辛、那么宏大的创业时光,在此刻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在钟文许的心头——风过无痕,即便是龙卷风。他感觉胸口闷疼,那里破了一个洞,不会流血只会痛。
邮件刚发出来不到5分钟收到了祝云戈的“慰问”电话。
“你要辞职?”
这种“狼性”在任何人听来都不甚舒适,钟文许大概是这么多年习惯了祝云戈的pua,早已懂得如何在他的冷言冷语中不被中伤,本来想反问一句“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辞职”,反问的话却说不出口。
硬生生憋出一句:“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对面是长时间的沉默,仿佛在等待钟文许一个解释,明明他不是做错事的人。
“……那还回来吗?”祝云戈问,就像在问一个普通下属。
“再说吧,”原本做好了彻底放下的准备,狠心的话他对着祝云戈说不出口,“你放心,后续调查的事情,我会跟完再走,会跟冯谦、仲谋做好交接工作。”
“嗯。”
听不出祝云戈的语气,钟文许还想再说什么,对面挂断了电话。
钟文许辞职后一直赋闲在家,偶有几个前同事老友前来拜访,他不耽于谈旧事,也认真给他人提供生活职场建议,聊完,他总习惯性自嘲一句“也谈不上什么人生经验不经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这也没什么借鉴意义,踩上了时代的红利。”
那自嘲里剩下苦笑的部分,是关于祝云戈的,可来的人哪里知道,只当是他在自谦。
钟文许绕着东部的海岸线自驾了近小半个月,终于在酷暑来临之前背着海钓杆回到了京城。从电梯下来,摸着清晨熹微的阳光走到家门口,伸出手去点密码盘,大概是开一夜车过于疲劳,堪堪看到扔了一地的烟屁股,心想哪个王八蛋这般没素质?竟然坐着民宅门口抽一夜烟……不对!他又看了一眼那烟屁股,连接烟丝的部分有小小的一圈的亮金线,是祝云戈惯常抽的那款,他再熟悉不过了,办公室里、会议间里、书房里、花园里甚至是床上,他数不清有多少次亲手递烟给他,甚至到有段时间天凉,祝云戈犯支气管炎,下意识找他要烟,他死死攒着不给,一个40岁的男人用小狗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他不忍,把烟递过去说“只准一口”……
钟文许蹲下身去捻起一支烟头放在鼻尖嗅了嗅,仿佛还有昨夜的余温,他实在想象不出来祝云戈蹲在这里抽一夜烟的样子,顿时又觉得他的憋屈有几分好笑,心情突然松快了下来,这天之骄子小祝总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可惜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钟文许回到家里,收捡行李吃过早饭,一边喝茶一边翻看手机,最近也没有祝云戈的未接来电和信息,那说明找他并没有工作上急事,于是他瞅准时间,弯着嘴角给祝云戈拨去了电话,他靠在椅子上神情放松,嘟声没两下被接起,对面是于青月,说老板正在开董事会,有什么事情需要她转达吗?
钟文许说,没有。
晚上,钟文许在书房上网,一阵毫无耐心的门铃声响起,惹得人期待又烦躁,他趿拉着拖鞋快步走到玄关,推开沉重的防盗门,站在外面的男人一如既往整齐精致,只是略有几分疲劳和狼狈,刘海被汗水打湿,领带松松挂在脖上,一手插在西裤口袋中,门开的时候,他只是翻开眼皮看了一眼钟文许,面色重新恢复平静。
钟文许抱着臂倚在门框看祝云戈,语气轻松:“怎么有闲工夫过来?”
乍听起来是揶揄,见到本人的那一刻,又克制不住地心软伸了手去牵祝云戈的手腕子,被生硬地躲开。
“吃饭了没?别愣着,快进来。”
祝云戈低头抬脚进了屋,钟文许毕恭毕敬像招待一位贵客,拿拖鞋倒水。
“来碗臊子面?”
“好。”
钟文许卷起袖子进了厨房。
鲜亮的浇头里是新鲜的羊肚菌和熏腊肉,配上刚涮出来的上海青,压在下面的手擀面是钟文许刚刚自己扯的,祝云戈坐在餐桌对面一言不发地吃面,空气安静地仿佛失去了流动性,是无声的控诉。
祝云戈吃剩下了小半碗,推在了一边,擦了擦嘴,双手交握端坐,目光直射钟文许无声讨要一个解释。
“你上我这儿来,不会就为了吃顿饭?”钟文许觉得祝云戈像个斗气的小孩子,他那么认真自己却显得漫不经心。
“嗯,我惦记你的厨艺又不是一天两天。”
还算是会说话,钟文许心道,说好听点是“惦记”,说难听就是“习惯了”,可怕的习惯。
“行了,饭也吃了,那我就走了”,祝云戈扶了扶眼镜,双手撑着桌面作势要走。
钟文许乐了,抬起头笑看着他:“我以为来请我回去上班的,祝总。”
本来已经侧过身的祝云戈猛然回头:“你愿意?”
“也不是很愿意,现在多安逸”,钟文许本来想说“也不是不可以”,话到嘴边变成了拒绝。
祝云戈低头搓了搓手指,将捏在手中的纸巾团成了球放在桌上:“也是,那不勉强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走面子搁不住了,他转身三两步迈到了玄关。
听到扭动门锁的声音,钟文许收住笑容猛然回神冲到玄关,这回好像玩大了,一把将祝云戈拉到自己怀里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你不勉强我……但是我想……我很想勉……强……你。”
祝云戈转身离开的背影给了钟文许极大的勇气,仿佛再不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手中的沙子便要全部流走,手臂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唔……”祝云戈在钟文许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背倚在钟文许身上,若有若无低声问,“你想过我吗?”
“想,当然想”,想死了,一个人开车在漫无境的国道上想,坐在钓艇航行在一望无涯的大海上想,酒店洁白大床上醒来看在内裤上的鼓包时,还是想。
甚至晚上跟闫玉良吃饭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祝云戈的样子,早早结束饭局回到家候着,羊肚菌是中午去菜市场买的,熏腊肉是提前从冰箱取出来解冻好的,所有的动作都是预判并期待那个人的到来,怎么会不想他?
胸壑中纵有千山万水、千言万语,没有一个字能被轻易吐出来,空气静止流动了一般在两人之间凝结成既默契又尴尬的状态。
蝉鸣、蛙叫,太过于优质的高档小区生态环境也是一种烦恼,噪得人不堪其扰,透过玄关回廊的纱窗打破两人的僵局,祝云戈挣脱开钟文许的怀抱回过身来,那一刻钟文许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有种忧柔的东西,是一种惴惴不安毫无确定性的情绪,随之而来,祝云戈倾身抬头吻在钟文许唇上,一触既分。
他想跑,被钟文许抓住牢牢摁在怀里,嘴唇贴上去烙着深深浅浅的思念,祝云戈不知好歹张嘴狠狠咬在钟文许唇上,闷疼让男人有限的耐心流失,噙着他的嘴巴用力吮吸起来,那是一个饱含情欲与津液的深吻,让人欲罢不能,让祝云戈在久违的怀抱中几近瘫软过去,清明意识消失之前,钟文许用尖锐的犬齿刺破了祝云戈的唇……
怀中的人挣扎、推拒,获得的是更紧的相拥,钟文许捏着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拉开一点点,昏黄的玄关灯下,殷红的血液将他的唇染红,像一抹冶艳的胭脂,钟文许伸出拇指轻轻摩擦微微肿胀的伤口,让他痛,因为他而痛,想想就令人激动,让人发疯,过往不曾对他如此张狂,原来弄坏他如此令人兴奋,他温柔地将伤口含在嘴中吮吸干净,双手抱着他的腰,倏地一下将人抱起来稳步往里屋走。
内屋没有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喘息和吮吸声,祝云戈倚靠在墙壁上摁住钟文许的头顶让他为自己口交,身下的人卖力地吞吐起来。
事情发生地有些突然,钟文许抱着他往里走的时候,他的头有些歪斜出去,不慎磕在回廊边的高斗柜上,一阵疼痛陡然间让人天旋地转,钟文许放他下来,让他靠着待这股疼劲儿过去,祝云戈用手臂搭着额头闭着眼一言不发,钟文许扶着他的腰站在他身前看他,用炽热的鼻息浸染他磕碰到的头部,时不时用鼻间轻轻点过,抱以安慰。
祝云戈还是那样站着不动,钟文许一颗颗撬开他衬衫领口纽扣,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用嘴唇贴上微微起伏的胸部,太想念了,那是一个不带情欲的接触,柔软的嘴唇皮肤贴着细腻的胸口皮肤一路向下,逡巡、沾黏、缱绻不止,直到剥开他的西裤,将他半勃的阴茎含进嘴里,仍旧温柔地不像话,生怕弄疼了他,哪怕这个男人对他没心没肺。
疼痛是被转移了,可这温温柔柔的轻捻慢弄叫人抓狂,祝云戈缺乏耐心,伸手抓了钟文许的头发将他头往自己的阴茎上按,于是就有了这场孟浪场面,还没来得及进到卧房,就在过道里纠缠地难舍难分。
祝云戈在钟文许嘴中射过一次,躺在床上喘气,钟文许踢了拖鞋在床边爬上床覆在他身上,舌尖卷着他的耳廓说悄悄话。
“下午有人来过你家?”祝云戈问,他透过走廊的灯看向远处的茶台子。
“嗯,有个朋友”,吃饭前闫玉良来家里送了老家的特产,钟文许留人在家喝了杯茶,清理家时忘了茶台上的半杯茶水,还是被祝云戈看见了,像是偷情被发现似的百口莫辩。
“哪个朋友?”祝云戈奇奇怪怪较上了劲。
“闫玉良,你见过的”,钟文许躺在他身侧大气儿不敢出一声。
祝云戈扯了毛巾被盖在身上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钟文许,钟文许哪里甘心,明明没做任何亏心事,他心急欲解释,话到嘴边变成了泄气,连带着硬了半天的下体也成泄了气的皮球。
这么多年过去了,钟文许不再是祝云戈手下那个为他干所有脏活累活的小子,自他出走的那天起,他便想明白了,如果有一天他依旧在祝云戈身边,他只要一个身份:祝云戈的爱人。
他把人翻过来,让祝云戈转过脸来看着自己,钟文许声音轻柔语气却很严肃:“云戈,你睁开眼看清楚,我爱了你快20年,跟在你身边也好,跟你做床伴也好,什么时候……负过你,云戈,我只是爱你,我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对吧,我只是爱你,就算我离开盛元以后,你再也不找我,我还是会爱你。”
最后变成了钟文许的喃喃细语。
祝云戈仰头吻住了钟文许,回馈他的却不是一个吻那么简单了,钟文许反身压倒了他,简单扩张粗暴进入了他的身体,他太难受了,胸腔里堵住一腔怨念被祝云戈的质疑点燃,最后全数爆发在爱人身上,在甬道里抽插的时候毫不留情,抛开所有的世俗、关系、桎梏,只是两头交媾的野兽,对他而言,永远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守着虚无和没有承诺,钟文许只在祝云戈身上如此没有下限地容忍和停留过。
直到力竭,钟文许将性器抽出来,握着祝云戈的手去抚摸那硬根,那修长玉白的四指握住黑红的粗长时,带来一阵猛烈的视觉冲击,激地钟文许一股股射了出来。
“真的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
“好。”
沉默了良久,黑夜像浓得化不开的墨汁。
祝云戈突然开口:“如果我希望你回去帮我。”
“你只要你开口”,在钟文许心中,只要祝云戈开口,他便能万死不辞,有时候觉得自己挺贱的,但是没有人能否认自己的直觉,那个隐形的悬在自己头顶的钟摆,时不时会指导自己意志。
最终,钟文许答应以顾问的身份在盛元挂职,平均每周到岗一天,依旧是原先的研华ceo待遇,只是取消了绩效奖励,于青月拿着任职方案跟祝云戈确认时,低声问:“还是原来那件办公室吗?”
祝云戈正在正在翻看手上的一份材料,低声“嗯”了一声。
于青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他一个返聘顾问,占用那么大的顶层办公室……这好像不太合适吧?祝总。”
“怎么呢?”
“研华的风波刚过去,正是重整军心的时候,最近又入职了一批新同事,虽然咱们几个都知道钟总是‘三朝元老’,但其他人未必,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一个外聘顾问整这么大排场,不合适吧?”
于青月跟祝云戈的时间长,话说得直白也不会招他反感。
屁股决定脑袋,祝云戈招钟文许回来不仅仅是出于私情,更多想攘内安外,他走了以后,虽说冯谦干得不赖,但不管业务拓展还是内部建设,他的影响力远远不如钟文许,做起来颇有几分吃力,他自己也时常在祝云戈面前抱怨,他一个干技术的,非让他揽老板的活儿。
祝云戈脑子转得快,钟文许愿不愿意回来是一回事儿,回来后具体做什么事情,就由不得他拍板了,祝云戈要真是拉下脸找他求助,他还能不干不成?
“你的建议我收到了,待遇的事情就按照我之前说的来,具体出什么问题我来处理,未来他不止顾问这个角色。”
于青月看懂了老板的脸色,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rz是世界上最大的生物制药公司,计划与中国的药企共同成立合资公司,面向中国和全球市场研发、生产和推广多款专利到期的药品,为表诚意,rz这次特别拿出三款处于专利保护期的药品,与合资的中国企业共享回报和收益。
陵城区政府以最快的速度向rz伸出了橄榄枝,如此大规模的企业落户必将解决未来若干年该地区的就业、税收甚至是经济增长的问题,rz合资项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为了这一轮区域竞争中的香饽饽,陵城区政府除了拿产业基金注资给合资企业以外,也召集筛选出几家优质本土药企,帮rz在挑选合作伙伴上省下了不少时间精力,进入决赛圈的是京城两家规模最大的药企,正兴和盛元。
合资项目是祝云戈眼下最重要的项目,全力以赴但并不势在必得,正兴有国资背景,数不清的利益牵扯如同一根线上的蚂蚱,在并不纯粹的商业竞争中,一切的规则和条例都具备挪动底线的可能,祝云戈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打鼓,常常在公司开会到10点钟,又一个人在办公室待到半夜,实在熬不住了,自己倒一杯威士忌继续看材料。
正兴和盛元最终的竞争并非常规意义上的竞标,而是采用了开诚布公的谈判模式,这个消息甫一放出便震惊了制药界,被媒体戏称为“世纪谈判”,且在谈判开启之前舆论一边倒地认为正兴会拿下这个案子,且不说正兴的市值比盛元和研华加起来还高上10亿,他们在产品谱系和推广能力上也比盛元高一个段位,唯独比不上的是研发能力和科研投入。
这段时间祝云戈可以说是殚精竭虑,他没找钟文许求助这个项目,钟文许作为编外人员自然也不多过问,仅是处理一些人事上的事情,以及伺候祝云戈的穿衣吃饭。
这天晚上钟文许在盛元地库等祝云戈下班,等了小20分钟迟迟不见人下来,打电话也没人接,推开车门上了久违的盛元大厦,还是熟悉的红木装修风格,已经夜里11点钟,公司里没什么人烟儿,只有总裁办那儿一片灯火通明,钟文许有些唏嘘,祝云戈虽说算是个货真价实的资本家,却是全盛元工作时间最长最努力的人,堪称牛马级老板,盛元的盛世,全都拜他所赐。
推开祝云戈办公室的门,办公桌后面没有人,钟文许侧身进门,才看到那人躺在长条沙发上睡着了,旁边放着半玻璃杯的酒,手机扔在桌子上估计是打了震动没听见他的来电,他走过去蹲在沙发旁边,盯着这人阖上的眼眸,手轻轻触碰他搭在腹部的手背,手下的人脉冲式地抖动了一下,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纤长的睫毛带着生理性泪水的湿意,在瓷白的皮肤上像振翅的蝴蝶。
钟文许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皮:“走吧,回家吧。”
祝云戈揉了揉眼睛起身收拾了材料跟着钟文许往外走,大概是在这个男人身边已经全然无防备,昏沉的大脑走在他身后被没看清的台阶绊了一脚也毫无怒意,顺势靠在钟文许身上,钟文许亦旁若无人地牵起他的手,肆意地走在通向地库的走道里。
近一段时间,臻和苑的午夜令人神往。
祝云戈主动缓和两人关系以后,钟文许不时在臻和苑过夜,盛元的闲职让他有更多时间在别墅区养花弄草,更不惜在炎炎夏日亲手和面做南方的馄饨,赵姨说他平时伺候祝先生吃饭都没有这么细致,反倒是文许这个大男人,这么细心,每一种原材料都要挑选到位,不要订购上门的猪肉,非要早期开车十公里去大老远的市集买刚宰杀的三份肥七分瘦的土猪肉,拒绝了肉贩子加工成肉馅的询问,回来亲自剁馅儿,再去小院儿里掐一把茴香拌在肉馅儿里,加入葱姜蒜大料的水,傍晚放入冰箱里醒着,祝云戈下班之前,烫面混沌皮儿也擀好了,一边起锅烧水一边捏小馄饨,家主到家时,馄饨像一个个小白胖子漂浮在点缀了葱花和香油的汤里,正好上桌。
邻居经常看到钟先生大中午还在倒腾他的菜园子,说还真是不嫌热啊,钟文许坐在小凳上揪了脖子上的毛巾擦掉汗,悠闲地抿了口茶,道:“家里人等着吃呢。”
“不能这么吃了,再吃要长胖了”,祝云戈在浴室镜前捏了捏腹部薄薄的一层脂肪,说话的时候上唇微微撅起,不刻意诱惑却十分撩人。
“离长胖还远着呢”,钟文许头搁在他颈窝色情了摸了一把他的腰窝,下巴顶着他去啄他的脖子,啄完轻轻咬上一口,生怕留个印子影响他隔日工作,用手指蹭蹭,结果越蹭越红。
祝云戈转过身抱了抱他又拍了拍自己先上床了,看起来是累极了,没看书更没动手机,扯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钟文许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出来,进了空调房哆嗦了两下钻进被子里去抱祝云戈,怀里的人还没睡熟,轻轻哼唧了两声,他低声问:“要帮忙吗?”
霎时间,钟文许觉得自己像个趁乱行事的妖妃,趁人不清醒时,叫人做决策,第二天再来一出“你昨天答应我了呀”的戏码。
“嗯?”祝云戈嘴里嘟囔着。
“公司的事要不要我来帮你?”
“好……”
祝云戈翻了个身趴在钟文许肩头睡着了,呼吸的声音很轻。
陵城区政府组织的谈判战线拉得很长,原因是竞争并非外界所想的那样,正兴占据绝对优势,反而有些不分伯仲的意味,每一次谈判盛元拿出的条件和做出的承诺都太好了,导致正兴并没有明显的胜算,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中,两个重要的决策者意见相左,陵城区政府倾向正兴,rz倾向盛元,一轮又一轮的谈判磨下来,京城已然入秋。
祝云戈坐在办公室一根接着一根烟抽,陵城区政府迟迟不公布,虽然对它这种既当裁判又当评委的做法颇有怨言,但碍于是上级部门,他也说不了什么,只能将硬功夫做到位,带着谈判团队没日没夜地加班加点。
赶走一阵烦躁的心绪,祝云戈打内线给于青月,让她把钟文许叫过来,于青月说钟总今天不在办公室,祝云戈话中听不出什么起伏:“那把他叫过来。”
于青月知道老板火气已经上头了,只是没有外漏,保持一贯的修养。
40分钟过去,钟总来了,不仅人来了,还提溜着保温桶和鲜榨的苦瓜汁,“祝总心情不太好”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从于青月嘴巴里传到钟文许耳朵中。
“他们这么努力将谈判拖到第四轮,不过是给了正兴更多胜出的机会和筹码,我想知道陵城区政府背后到底是谁,让正兴拿下这个案子到底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祝云戈一边舀碗里的鸡蛋羹,眼神飘忽大脑正飞速转动着。
钟文许突然笑了,有些开玩笑似的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去给你查。”
“不查拉倒”,祝云戈罕见地没有不解风情,跟他拌了个嘴。
“哎哎哎,我开玩笑的,下午就去给你问。”
钟文许不敢打草惊蛇,拜托圈子里的老友查一查背后的关系,对方只听说正兴背后是卫生系统眼跟前的一号位,拿到信息钟文许收了线,他觉得吊诡,要说卫生系统的关系,祝家怎么都算是硬的,别说根正苗红的祝老厂长,还有祝云戈的前老丈人,虽然姻缘不在,这门翁婿情分还有,况且当年离婚算不得祝云戈的过失,他实在想不明白还有哪个位置更高的人在阻碍盛元拿下这场战役。
第四场谈判的议程终于定下,地点定在青顶山半山腰的一家商务会所,这场最终的谈判不仅邀请两家企业代表,还有来自政府、监管部门、行业协会等多方代表出席,极为隆重,整个谈判流程和规则也异常繁琐复杂,在正式举办前一周才放出来,明显有为难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