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现实也不给宋运辉多想杨巡事情的时间,厂里打来电话报道一员工的情况,于是他又赶到医院,医院里有已经赶来的伤员家属,还有码头分管领导之一——老赵。幸好伤员没有大碍,看似口吐白沫,危险万分,其实主要还是癫痫引起的。宋运辉代表厂领导慰问几句,便放心带着老赵走出门诊,顺手就把车钥匙扔给老赵。
老赵拿了钥匙,禁不住嘀咕:“你全厂安插了多少眼线?我练车怎么让你知道了?”
宋运辉笑笑,没回答,等坐上车才道:“有人被你占着车,都怨声连天了,我还能不知道?”
老赵“嘿嘿”两声,却不敢说话。点火启动,上路开顺了,才一拍方向盘,道:“这车开着爽快,高,有劲。难怪马厂换皇冠,你还开旧车。”
“对,玩机械的都会喜欢。”
老赵一时闷住,众所周知,马厂的技术上不得台面。单是就人以群分而言,他其实更应与宋运辉靠拢。“我也玩机械。你说,码头十万火急的电话,哪次不是我跑去?我也要一辆。”
“我在考虑。机会也就这几天有,算是火线入党。等开工运行平稳了,老赵,就没你十万火急的事啦。”
“那干脆提拔一级不就得了?”
“老马捏着配置,提拔的事你自己跟老马说去。”
老赵一时无语,节前没被提拔的事还在眼前不远,老马怎么指望得上。他气的是老马当面跟他唉声叹气地说手中没权宋运辉当道,可转身却为任命投上关键一票,反而不如宋运辉跟他实打实。宋运辉再提老马,叫他如何回答?
车子里闷了好半天,宋运辉才道:“吊机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b方案,可人硬要a方案,你问我,我问谁?”
“我从呈上来的方案看,a方案不错啊……”
“不错个屁,那方案是给内陆码头用的,我们是海边,我们得考虑空气较高腐蚀性,还有台风。b方案是我从市气象局拿来历年气象资料,根据五十年一遇台风最大瞬间风力设计的,a那种花架子有什么用?”
“这问题说起来我得批评你,你这单枪匹马个人英雄主义的作风要不得。你有想法,有好的想法,为什么不拿到工作会议上讨论?现在你做一套,老黄做一套,眼下这么紧张的收工时期,你们怎么能如此浪费人力物力?”
“好,这就是问题症结所在。”老赵愤愤地把车子停到路边,才有可能腾出脑子好好说话,“你怎么知道我没跟大家讨论?为什么你这么肯定?那是因为你们心中都有成见,都以为我没上我心中有疙瘩肯定要反老黄,不仅你这么想,码头谁都这么想,我现在做人有多难你知道吗?我说什么都有人猜测出另一层意思,怀疑我对老黄心怀不轨。那你说,我们还怎么坐下来研究讨论,彼此取得谅解?”
宋运辉听了不由“哦”了一声,心说倒是有理。接过老赵递来的香烟,两人各自点上,闷了一会儿之后,宋运辉才道:“彼此彼此,你、老赵和其他人也一样这么看待我这个一向比马厂做更多事的人。事情非到自己头上才知苦痛。”
老赵愣住,再次无言以对。对,他几乎与宋运辉的处境一样,都是技术强悍的老二,都是被工作追得没时间婉转态度的老二。他以前怎么对宋运辉,今天他就没资格喊冤,他沉默上路。
宋运辉也不说,两人一直闷到东海。等车到办公楼下,宋运辉才拎起皮包,推门下车,顺口说一句:“这车你暂时用着,我不
在你只能在厂里开,别开出去,你没本儿。”
老赵愣了一下,看看手中刚拔出来的钥匙,再看看关门而去的宋运辉,继续无语,这一刻他的忠心发生动摇。
宋运辉回到办公室,秘书告诉他金州的水书记曾打来电话,宋运辉明白,水书记回到家了,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他忙打电话过去,水书记精神还挺好,电话那头笑嘻嘻地道:“小宋,我没看错你。以前你有篇写给部属报刊的文章说,要把金州的宝贵经验在系统内发扬光大,你做得好啊!我看着都替你非常骄傲。”
宋运辉笑道:“那都是水书记一向对我从严要求,不过我也只敢到现在才请水书记过来看看,早先还担心挨水书记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