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守低声道:“而且喜轿出了楚国,也不是我们的过错。我们的公主一去不归,我们还要向雍国讨人呢!”
楚稚久久未出一言,他仰眸望着窗外圆月,月色清辉倒映进他的眸间,说不出的寂寥孤独。
“先生安排得很好,就按先生所说的办吧。”楚稚静了片刻,才低声道:“那些送嫁的人……”
“那些送嫁的人定然回不来了……”孟守眸光一黯:“其中有死士,也有不知情的人……但这也是在所难免的,若事情败露,雍国挥师伐楚,到时我们定会伤亡更多无辜百姓。”
楚稚默然:“厚恤……这些人的家人吧。”
孟守点头:“还有一事——臣想右相既然想要和您相争,那定然不愿代表楚国皇室的楚宝华和雍国结亲——只是属下观察了很多天,发现右相一直未有动作,怕是也听天由命了。”
右相既然想篡权,自然不愿让楚国王室和雍帝结亲,但这婚事是早已定下的,楚宝华在雍几月,参与到了涂曜的夺位之争中,且深得雍国君臣的钦慕。
既然事已至此,右相为了楚国的安稳,也不能在明面上说什么反对。
“还有……大婚之时,是殿下亲自出面,还是找个容貌相似之人……”
找个人自然是最为稳妥的方法,但楚稚以楚宝华身份示人许久,怕是不少人都认得了。大婚那日要祭祀楚国太庙,拜别国君……一系列繁琐程序,若是找旁人,很容易看出不妥来。
楚稚轻声道:“在雍国,当时右相的人参加夜宴,和我碰过面。”
“那……只能再劳烦殿下一次。”孟守叹息,低声道:“此次之后,殿下便是楚国国君,再也不必裙装示人了。”
三人正在商谈,忽听外头有人传告道:“公主,有加急信传来……”
楚稚道了声进来,一个小内侍举着信禀道:“这是雍国国君传来的信。”
孟守忙正襟危坐,警惕道:“雍国国君?他有何事?”
那内侍轻咳一声:“这信……是给宝华公主私人的。”
孟守一怔,忙移开眼眸:“……”
楚稚接到那信,凝目看了许久,才缓缓拆开。
几行遒劲的字体跃然纸上,一撇一捺皆不在格中,如主人般恣肆不守规矩。
“为夫算着你这个时候也到楚国了,为夫算得准吧?”
“楚国人,还有你那病秧子哥哥没对你放肆吧?若是胆敢欺负你,朕有的是法子替你教训他们!”
“你就是心善,凡事多为自己着想些。”
“念你千万遍 夫君阿曜。”
楚稚按按眉心,不由得摇摇头。
几千里传书,就这么几句话。
此种事儿也只有涂曜能做得出。
涂曜总是这样,生怕有谁将他欺负了去。
一封信,楚稚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不知不觉,唇角就噙了笑意。
被人捧在心尖护着爱着,也许……自己本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吧。
楚稚垂眸,还是以楚宝华的口气,认认真真给涂曜回了一封信。
这封楚宝华的信,在涂曜看来,便是绝笔。
大婚之后,世上再无楚宝华。
孟守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殿下和雍国国君的感情似乎很好?”
“这也是有裨益之事。”孟守笑道,说得轻描淡写:“殿下以后和雍国国君,也算是有姻亲的人了。”
婚期已近,楚稚每日做的,便是过目送嫁名单,和陪嫁之物。
看到名单上有姝儿的名字,楚稚想也没想,直接便勾去了。
谁知第二日,姝儿却跪在殿中,执意想要前去。
“你明知此行……”楚稚摁住太阳穴,无奈道:“为何还要跟来?”
旁人也就罢了,毕竟不知根底,也只能为了圆谎忍痛,可姝儿却日夜跟随自己左右,小小的女孩子,不过十三四的年纪,在现代还在读中学呢,他怎么忍心让这么小的姑娘去冒险。
姝儿小小的身子跪下,一本正经道:“于私来说,奴婢侍奉殿下,如今恰是死生之际,奴婢怎能独善其身?”
“于公来说,当时为了婚约,让殿下代公主出嫁,姝儿有幸跟随,在雍国人眼中,奴婢就是您的贴身侍女。”姝儿眨眨眼:“大婚之日,贴身侍女却滞留在楚国,这算不算……也是一个疑点呀……”
“于公于私,姝儿都不会留在楚国。”
姝儿抬眸道:“请殿下恩准,让奴婢送您出嫁——”
楚稚凝目望她许久,终于长叹道:“你要前去也可,但定要跟好我。”
孟守布置的陷阱总是有分寸的。
只要姝儿跟好了自己,保住她一条命也不难。
楚稚暗暗下定决心,这次死遁归来后,定要好好善待小丫头。
七月初三,风日情暖,恰是楚国公主出降雍国国君之日。
强国联姻,横跨千里,万众瞩目。
死遁一事只有楚稚和几个心腹知道,至于旁人,仍然是在尽心竭力的准备婚礼。
楚稚一大早便梳妆完毕,按规矩出发,去楚国太庙祭祀先祖,之后便向已经中风多时的楚王和缠绵病榻的兄长行礼后离楚。
前来相送公主的楚人结成长队,争睹公主容颜。
但别说公主其人,就是看到公主的车壁仆从,也引得万人激动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