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处,一阵紧箍了的疼。那疼,却释放了我心底那些积压着的情绪。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些情绪,那就是一团打了无数死结的乱麻,那就是一片永远不会有黎明出现的黑暗。
我挣不开勒住我脖子的死结,我摆tuo不了那黑暗的压抑,唯有挫败,需要找一个人来伤,找那个在我脖子上、在信铃脖子上套下绳索的人,找那个把我推入黑暗、把信铃推向死亡的人。
伤了他,我才能补偿信铃未了的遗憾,从而找回心里失去的平衡。
“陛下错了,陛下是信铃这一生全部的欢愉和祈盼。逼死她的,怎么会是陛下?难道,陛下没有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么?”
起步向屋里走,原来是宣帝抓住我,现在倒变成我牵着他,慢慢地,靠近信铃。在她的脚下,前方一点的位置,站着。
信铃的脸,肌肉是僵硬的,僵硬的青中泛白。从阿满第一次推开门,我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是那样腐朽的惨淡的颜色,说明那时她已经死了很久,起码超过了一个时辰。
在吊死后的这一个多时辰里,她那僵硬的面部肌肉一直维持着一个表情,一个嘴角上翘、笑的表情。仿佛少女在期待着qing人来赴她约会,那般甜mi的忡憬。
“陛下看到了么?信铃她连死都是在笑的。陛下知道她因何而笑么?那是她想到了陛下,她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回到陛xia身边,她怎么能不开心地笑呢?”
宣帝抬头,望着顶上的信铃,目光却是一望即收。因为那甜mi不是绽放于少女美丽的笑靥,而是凝固在一张死人的脸上,隐约的笑纹,好像用刀刻入了生硬的肉里,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他也在心寒吧,他也有畏惧吧,却只是收敛激愤,现出怀疑。他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
“子服的意思,是想告诉朕,她若是因朕冷落而一心寻死,必万念俱灰,万念俱灰之人,不可能还会笑着死去。”
我没有回答,却是提问:“子服之所以请陛下来,只想问陛下,信铃是怎样将自己吊在了那高高的房梁之上?”
宣帝猛地一震,条件反射地看向信铃,她的尸身悬挂在梁下,她的脚底,空无一物。
这是一个错漏百出的自杀现场,布置出上吊的假象,却忘了摆一件上吊最重要的道具。没有垫脚的东西,如何来悬梁?
“可到底是谁杀了她?为何要杀她?她不过就是朕的一个美人而已。”
“是谁杀了她?为何要杀她?哈,哈哈”我重复着,收不住嘴边笑的惯性。仿佛那笑是渗入了我皮肤里的毒,在我的身ti里化脓溃烂,发出了**的近似于死尸的味道。
宣帝抬起了胳膊,大约是想揽住我的双肩,柔软着声线:“子服,朕知道,信铃的死,让你难过了。你放心,朕会彻查此事,一定将元凶绳之以法。”
他以为一句“彻查元凶”就可以交代信铃的枉死了吗?我的箭,还捏在我自己的手里,还未曾刺向他。
我望着他,一样的柔软语音“陛下想知道,谁是元凶么?”
“你知道?”
“不错,我早就知道了,陛下还不曾想到么?”
宣帝蹙起了眉,或者他真的想到了谁吧,却在下意识地阻止我说下去“子服,未有真凭实据,绝不可妄下定论。否则,一件小事,也可能会引来轩然大波。”
小事?信铃的死,在他眼里,大概就真的小如芝麻绿豆了。对他的语重心长,我置若罔闻,照着刚才被打断的话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