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芬霞哆哆嗦嗦地打开了门,债主们潮水一样地涌入,吓得她忙躲在门后。李朝元走出屋子面向村民,他白衣白裤和身着五色短裤衬衫的村民比起来,显得儒雅十分。他扫视了眼院子,首当其冲的是马山、王能、王标,后面跟随着马小飞、马大六、马炳黎、严二照等当日参加逼死马桂的债主,马海洋躲在一群马氏兄弟中,看见李朝元往他这看,把头低了下来。再后面就是他们的老婆妯娌,正围着徐芬霞指指戳戳。
见自己的老婆被人欺负,朝元气得嘴唇直抖,他厉声问,“你们要干什么?”
马山、王能互相看了看。马山转过脸来对朝元说,“二叔,您也知道马桂死得惨,当年若不是你儿子顶替了他去上大学,他怎么会死呢?”
李朝元冷哼一声说,“你还知道叫我二叔。马桂不是你们逼死的吗?怎么赖到我儿子的头上?”
马山无言以对。王能干咳了一声说,“马山说了啊,若不是你儿子当初顶替了马桂,怎么会轮到我们逼死他呢?”
李朝元义愤填膺,但仍克制着自己,“顶不顶,你怎么知道的?我儿子在位时,你们怎么不来找我?”
王能被朝元将了一军,嗯嗯几声说不出话来。马小飞往前一步说,“二哥,李怀在位时,我们不知道他顶了马桂。”说完又自言自语道,“这不,画皮扒下来了,露馅了。”
朝元知道和这帮人有理就不清,索性也撒泼耍赖,“就是顶了,你们又能怎么样?都给我滚,滚出我这院子。”
债主们倒是少见的耐心,他们心平气和,不和朝元吵也不和朝元闹。等朝元喊完,马山接口说,“二叔,人要讲些理是不?你们家李怀顶替马桂上大学,不能白顶了不是?我们要求不高,您准备点酒菜,到马桂坟头祭奠一番,磕几个头就行了。”
“放屁!你们逼死了人,良心不安怕马桂变鬼找你们,你们就想拉我们家下水。想得美。”李朝元中技出身,也算是知识分子,难得听见他骂粗话。
“二哥,你怎么骂人啊?”
“就是,干坏事还发横。”
“还当他儿子是局长呢。”
“真不讲理,没见过这样的,贪污腐败还理直气壮。”底下冷言冷语清晰无误地传了过来,朝元感觉气血翻涌,刚要出声,忽觉脚下轻飘,脑袋沉重,整个人摇晃起来。“老头子,老头子”徐芬霞见丈夫的样子,忙挤过来扶住他。底下人不为所动,语气反而更为刻薄“装死?装死就能躲过去?”
“二哥,你怎么了?”一个肥大的身躯撞开众人,风一样向朝元而去。李朝正扶着朝元,一边轻拍着他的背部,一边叫着“二哥,二哥。”朝元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看见自家兄弟来了,鼻子一酸,眼泪就汪上了眼眶。朝正见了心疼不已。
朝先、朝元、朝正虽名为堂兄弟,实则是两代人。朝先年纪稍长,朝正懂事时,他已工作。二堂兄朝元打鸟摸鱼,没少带着朝正和李怀。朝正能够参军,还是朝元拼命游说叔叔李才成功的。
朝正是大儿子,李才正指着他帮扶,照看弟妹,若不是朝元三天两头对他说,男儿志在四方,要让朝正出去锻炼一下,他才不会让刚能劳作的大儿子去参什么军。
朝正当了十几年兵,一无所有的回来。李才跑来把朝元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是朝元劝慰了他半天,并从自己微薄的工资里抽出钱支援朝正贩卖苹果,才让他安心地娶妻生子。想到二哥以前对自己的照应,再看他现在六十几岁人了,还被人堵上门口指着鼻子骂,朝正不禁怒火冲天。他让二嫂端张椅子出来给朝元坐,然后面向众人看了过去。
李朝正身躯高大,又兼在为官多年,这么一看,威严逼人。人群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朝正瞪着马小飞,马小飞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走。只是碍于情面,死活硬撑着。
“马小飞。”朝正厉声喝道。
“支书,镇长。”马小飞的舌头不听使唤。
“又是你带的头?”朝正说着手猛地朝他一指。朝正本就高大,现在又站在瓦房走廊台阶上,更营造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咄咄逼人。
“不,不。”马小飞忙矢口否认,他边说边拿眼瞅向马山、王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