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丢人还丢不够是不是?”马题胡子乱抖,“你们,你们,快滚,都给我滚。”他气急败坏,骂着骂着,浑浊的眼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一波三折地流了下来。马氏族人一个个垂头丧气,灰溜溜地转身要往外走去,却发现大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两个穿蓝色制服的人。那两人看了看满院子的人,也不说话,径直往里,走到李朝正面前。正往外走的人停下脚步,看看他们是干什么的,那身制服他们都不认识。
一个蓝制服问:“请问你是李朝正同志吗?”
“呵呵,我一个村支书还用得着检察院出面啊。”朝正笑得孤傲。
“那看来你是了。我们来了解些你的情况,请配合我们一下。”那个蓝制服说。
“要不要拷上手铐啊?”朝正头仰得高高的,斜眼看向他们。
“你先把事情处理下,一会,我们再谈我们的事。”另一个制服看着满院子的人说。
马题赶紧就坡下驴,领着他们出了门。马小飞还想说什么,马题一个巴掌抡了过来。
身为一名政客,既要大肚能容容天下,也要睚眦必报报分毫,尤其是对不言听计从还吃里扒外的危险属下。
刘北斗听儿子刘光辉说李朝正到处讲副县长让他买王八的事,再想起他动辄拿村里五万元欠款的事对他软威硬胁,越发感到李朝正是个潜在的大危险。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刘北斗就开始充分领会并执行了“我不犯人,人不犯我。我若犯人,无人犯我”的精神。他命令相关部门彻查李朝正的经济问题,并放出话来,查出五百开除党籍,查出一千就蹲大狱。
既不能等级森严地和平相处,那就让你阶下之囚的俯首听命。刘北斗把命令交待下去后,自己也没有闲着,挨个找剑之晶村干部谈话。他告诫鼓励村干们,要勇于揭发,敢于与恶势力做斗争,不要执迷不悟。
谈了一次,大家心里惴惴,虽有个别动摇分子,但看到李朝正还在行使村支书职责,都不敢放开胆量,生怕中了谁的引蛇出洞计谋。刘北斗对此心知肚明,接着再约。又谈了一次后,效果渐来,有几个就试探着说李朝正在村里大权独揽,说一不二,村两委会就是个摆设。刘北斗点头称许,隔了几天,再约。
三次过后,那些心怀诡计的人摸清上头的形势,就大胆直言了。刘北斗认为火候已到,就再次鼓动部分村干,向上级纪检部门检举揭发李朝正这些不法行为。有的人一听就怯了,这白纸黑字的一写,以后刘副县长关照提携还行,若是一推三了翻脸不认账,那自己就尽等着倒霉了。
想溜须拍马,给人牵马坠蹬,也得掂量下自己的份量够不够。最后,只有曹伟愿为刘北斗冲锋陷阵。刘北斗本来属意的人是王七弟,无奈王七弟这人太精。曹伟对刘北斗的封官许愿也是半信半疑。
对贪欲太大的人,有一丝希望就足够,何况已达对半。曹伟回家后熬了半夜,用左手歪歪歪扭扭地写就一封检举信。刘北斗过目后,甚感满意,就让曹伟寄给了纪检部门。刘北斗自己再有意无意地在秘书小康面前表达些对李朝正的惋惜,秘书心领神会。
秦桧都有三两个朋友,更何况李朝正。曹伟的检举信上午寄到,李朝正下午就知道了消息。战友诸兰瑞第一时间把电话打到了村部。李朝正感叹一声政治斗争在哪一级都是你死我活,就赶快行动起来。朝正先找到会计王富长,一见面就对他直说上头要动我。富长听了拿起钥匙就和朝正来到了村部。
老严看见朝正和富长两人脸色凝重,也不多问。进入办公室后,富长打开会计专柜,两人对起了帐。李朝正做支书近十年,千头万绪的事情不少,他和富长忙乎了一下午,才整理完小半年的帐务。傍晚时分,李朝正对富长说,这样整理不行,十天半月也整理不完。他让富长把他任内的账簿全搬回家藏起来,把前任王国忠时期的帐本放进去,然后让他别村走走亲戚。朝正自己回家查看一下还有多少现金,外头还有多少能要回的债务。
非常时刻,李朝正知道亲自出面非但于事无补,还有可能泄露战友向他通风报信。吃晚饭时,朝正第一次把小剑当大人看,一席男子汉要保护妈妈的话说得小剑泪水涟涟。
马题带着族人冲进来时,朝正和儿子正父子情深,被人一把断,朝正不由得火冒三丈,而且是这种莫须有的道德打断。
检察院的人跟着朝正进了里屋,李才带着两个儿子和儿媳孙子坐在外面的沙发上静等。倩尧给李才倒上一杯水,射正接过暖壶给二哥和自己也倒上一杯。李才让孙子蹲在自己身边,他拍拍孙子的后背安慰他说:“没事,有爷爷在,他们不也怎么着你爸。”小剑“嗯”了一声说,“他们打不过爸爸。”其实李才也不知道儿子究竟犯了什么事,他心里嘀咕着安慰自己,在北京三年也没把儿子怎么着,小小的晶都又怎么能和首都比。话虽如此,李才心里仍是着急,他刚宽慰完孙子,自己就不耐烦地在屋里踱来踱去。儿子、儿媳都知道他心烦,没人打扰他。
这时思正也跑了进来,他满头大汗,警服湿了一半,边跑边叫“大哥,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