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弟则认为王国军是自己的族叔,支书就是土皇帝,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第二次村委会议,可以说是第一次的延续及加强版。前次因为王国军尸骨未寒,大家有限度地争当治丧主事人,第二次王国军刚入土为安,他们敞开了争当村支书。
王七弟和曹弥是情真意切,一心想做剑之晶村执牛耳者,副支书马宗则纯粹是公报私仇,唯恐天下不乱。
儿子被顶替的事虽说过了好几年,心里也有老大芥蒂,但毕竟人死如灯灭,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怎么能与鬼斗呢。
不料夺了本村大学生头筹的李怀今年毕业,被分配在供电局,不经风不经雨,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只管喝茶看报。
再看看自家儿子人不人鬼不鬼的窝在家里好几年,身上都快长白毛。两相一对比,他就恨不得把王国军和刘北斗碎尸万段。
现在虽说儿子走出了心理阴影,也知道出去打工闯荡天下,但一个是人人尊敬的铁饭碗,一个是谁都可以唾弃的零工者,差距岂是天上人间的好说。现下王国军死了,马宗找不到出气的地方,只好在村委会上胡搅蛮缠一下泄泄火。
李朝正虽说是参加会议,实际上就是列席,别说讨论,连个话都不说一句,从头到尾坐在那一声不吭。实在有人注意到他,问两句,他就笑一笑,什么也不说。如果对方不死心,逼问的话,他就来一句回家带孩子,就站起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上次鲇鱼的事情也过去好久了,但李朝正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常常半夜惊醒,不是感觉自己掉进鱼嘴,就是身陷鱼须。有一次睡梦中觉得身上湿乎乎的难受,象是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了,他大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妻子拉灯一看,床单上湿湿的一片,原来是儿子晚上喝多米粥尿床了。自己死就死了,反正也老大不少,该吃该玩的也都经历过了,不枉这人世走一遭。
可儿子还那么小,连成长的烦恼还没有过,做为父亲他如何舍得下。想起儿子,朝正又开心了,到底是人小忘性大,现在每晚睡得那叫一个香,整个没肝没肺。
这还不算,在水库时人都上了岸,他还搂着朝正不撒手,嘴张得快能把自己的脸吃了,嚎啕大哭。朝正一边轻拍着他哄他安静,一边在想回家得找贺半仙给叫叫魂。
可还没到家,他就没事人一样,问爸爸啥时把大鱼给抓上来,他要带西杏一起来帮忙。等妈妈学习结束刚进家门,他不待妈妈放下挎包,就抓着妈妈的衣角,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如何与爸爸一起与鱼搏斗。
妻子倩尧听了还以为小孩冒傻气信口胡说,随便赞扬了一句儿子真勇敢,就进屋休息去了。小剑本来兴致很高,以为妈妈多少会给点物质奖励,谁知妈妈根本不以为然,连口头鼓励也就那么一句。他就琢磨着真要和西杏一起把鱼抓上来,让妈妈见到才能讨到点大白兔奶糖。
倩尧直到晚上睡觉见了丈夫身上的伤痕,才知道儿子说的都是真的。小剑都睡着了,她还把他抱起来,哭得稀里哗啦,搞得睡眼惺忪的儿子一脸狐疑。
李朝正在事发的第二天就进城上报了渔政部门。渔政部门根本不信,但他们还是成群结队地下来检查了。
反正天天喝茶看报也无聊,就出去工作一下放松放松。一群人带着美其名曰为专业设备的鱼杆绳缆东戳一下西插两杆,连水都没下,就带着朝正送的大袋水产查无此事地回去了。
后来英雄王国军要公祭时,他们又秉着精益求精的态度来复查,不仅肩挑手找地带着摄影机水纹仪,还劳师动众地邀请了大批的教授专家,近百号人将水库从南向北又从东往西地筛了好几遍,最后仍是一无所获。
调查结果上报后,上级很重视,责成刘镇长带队再查。这一查就显示出所谓专家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牛鬼蛇神的称呼还是相当贴切的。
刘镇长站在北岸,手在额头上搭个凉篷,就发现快十里外的南岸有个水闸。他转身问边上陪同的王七弟,“水闸没有开过吧?”王七弟一时不明就里,侧脸看向刘镇长,只见刘镇长也正看着自己,眼睛里满是信任。他一激动就想起来了,朗声回答:“不,镇长,我们经常开的。”王国军的公祭如期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