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除夕时,高三生们终于结束补课迎来了寒假,彼时秦盼已经在家睡了半个月的懒觉了。
除夕那天,秦盼吃完早饭出去溜达了一圈,街上已经非常冷清。回来时路过祝赫家,看到祝赫踩在一张椅子上,正在给大门贴春联,祝阿姨就在旁边指挥。
祝阿姨平时在省城工作,秦盼很少有机会见到她,猜她大概对自家哥哥还熟悉些,估计都叫不上自己的名字。这时祝阿姨看到了他,见他一直盯着祝赫,便笑着打招呼:“盼盼,你们家贴春联了吗?”
秦盼有些惊讶,忙答道:“前天就贴好了。”
祝赫闻声转过头来,祝阿姨对他说道:“还要再往上一点,跟右边的才对称。”
“好。”祝赫又转回去,捏着春联再往上提了一点,仔细贴到墙上。
祝阿姨满意了,又朝秦盼说:“我们家买了爆竹,今晚你来跟祝赫一起玩吗?”
秦盼问:“现在还能点爆竹吗?”
祝赫说:“去河边就可以,那边没人管。”
自从市区禁燃烟花爆竹之后,秦盼也很久没玩过这些了,不禁有些期待,道:“那我跟我哥一起去。”
他觉得祝赫要是有什么好玩的活动,反正是一定会带上他哥的,当然,也会带上鲁冰乔。
秦家的日子还算是富足,近年来也越来越讲究享受了,年夜饭就懒得自己动手,更爱花钱去外面吃。几家亲戚凑在一起订了个大包厢,下午四点就开台,大家吃喝畅聊半天,散场时也还不晚。
回到春井巷,时间不到九点钟。秦盼记挂着去河边玩烟花爆竹的事,进家前问哥哥:“祝赫哥跟你说了今晚去河边玩吗?”
“说了。”秦炎满不在乎道,“懒得去。”
“为什么不去?”秦盼问,“有爆竹呢,都好久没玩过这些了。”
秦炎兴致不高:“点炮吵得很,还熏得一身火药味,没意思。”
“那你留在家里干嘛?”
“你管我干嘛,反正我不去。”秦炎看得出来弟弟有点心动,便又说,“你要是想玩就跟他们一起去呗,反正祝赫和鲁冰乔肯定也乐意带你。”
秦盼犹豫了,如果哥哥不去,那自己就成了那两人之间的电灯泡,也怪尴尬的。
再晚一些,祝赫要出门了,来到秦家楼下喊那兄弟俩。秦炎从客厅窗户伸出头去:“别嚷嚷了,都说不去了。”
秦盼从热闹的联欢晚会中回过神来,也走到窗户边,看到祝赫推着他的自行车,车头挂了个大塑料袋,估计正是买来的烟花爆竹。而鲁冰乔就站在祝赫身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家的窗口。
祝赫又看向秦盼,问他:“你呢?”
秦盼往下看去,见路灯把那两人照出了长长的影子,两道影子交叠在一起,于是说:“我也不去了,我在家里看电视。”
祝赫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和鲁冰乔一起往巷口的方向走去了。
秦盼又窝回沙发上,对着电视看得心不在焉,发了会儿愣,起身走上楼梯,又来到了顶楼天台。
最近天气冷,他不常来这了。他把外套的帽子扣在头上,面朝河边的方向坐下,偶尔能看到从那边升起几朵烟花。
算算时间,祝赫他们应该也到河边了吧。那些相继在夜空中盛放的烟花里,是否也有他亲手点燃的一朵呢?
挂在他车头那么大一个袋子,里面估计还有龙吐珠、仙女棒、满地珍珠之类好玩好看的东西。两个人在除夕夜里一起玩爆竹,被五彩缤纷的花火包围,光是想想就很浪漫,幸好自己没有去做那个讨嫌的电灯泡。
随着一声响,一朵红色的烟花在天边炸开,格外的大、格外的鲜艳,给夜空带来一瞬间的热烈与灿烂,又在凋谢后落下流丽的余焰。
真美。秦盼在心里赞叹,朝着天空露出了笑容。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秦家兄弟俩一大早就跟着爸妈去走亲戚。还记得很多年前,市区并没有禁燃烟花爆竹,初一早晨的春井巷总会灌满鞭炮声,从家里走到巷口不亚于勇闯枪林弹雨。地上会积累一层厚厚的鞭炮屑,还能闻到浓郁的火药味。
哥哥大概是从那时起就反感这种气味了,而秦盼大概也是从那时起就发现,祝赫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秦盼今天一起床就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压岁钱,因此心情非常好。一家人路过祝家时,正巧碰上祝家人也要出门。两家大人互相打了招呼,喜气洋洋地说了些新春的吉利话。秦炎问起祝赫:“昨天晚上怎么样?”
祝赫说:“挺好的。”
秦盼跟在哥哥旁边,有意无意地老去看祝赫,一不小心就对上了祝赫的视线,他心里一慌,忙做贼心虚地说了句:“新年好。”
祝赫脸上带着很浅的笑容,也对他说:“新年好。”
春节过后不久,秦盼听爸妈说在雅海花园买的房子交了房,一家人还找了个周末到新房看了一圈。小区环境优美,设施完备,比起春井巷自然是更舒适体面得多。只是房子如今还是毛坯状态,秦盼看过了里里外外,还是没能喜欢上它。
因为秦炎下半年就要离开家去读大学,秦父秦母决定把仅次于主卧的最大的房间留给秦盼作卧室。秦炎提出抗议,抗议无效。
转眼到了二月底,每年的高三百日誓师大会如期举行。那天下午秦盼站在教室窗口朝田径场望了又望,没能在激昂宣誓的茫茫人海中找出祝赫的身影。
随着高考日益临近,秦炎读书倒是真的发奋了起来,每天下了晚自习还要在家里看书到深夜,第二天也早早就出门。爸妈在感到惊讶和欣慰之余,还是更担心他因此搞坏了身体,劝他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按照秦父的说法就是:“都学了三年了,该是什么水平就是什么水平,也没有必要在最后几个月拿命去搏。”
但秦炎非常之斗志昂扬:“临阵磨枪,不亮也光!你们等着,我非考个一本不可!”
秦盼只上了半年高中,也不清楚考一本是不是件很难的事,不过就自家老哥那个常年吊儿郎当学出来的水平,想来当然是会比祝赫和鲁冰乔更难一点。
这天晚上秦盼端着一碗甜酒鸡蛋进到秦炎的房间,把碗给他放到了书桌上:“妈给你煮的夜宵。”
秦炎头也不抬:“你不吃?”
“我吃过了的。”秦盼见哥哥正学得认真,便好奇地伸长脖子看了两眼,见到书桌上摆满了各种卷子和习题集。
秦炎抬起头来斜他一眼:“还不走?”
“我就看看。”
“你看得懂吗?”
“早晚能看懂的。”秦盼把后背靠上窗台,不像要立刻要走的意思,“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勤奋了,是跟你女朋友约好考去同一个大学了吗?”
秦炎很有自知之明:“我倒是想,可也得考得上才行啊。”他丢开卷子,伸一个大懒腰:“以前光顾着玩,浪费了好多时间。你可别学我。”
秦盼道:“这还用你说。”
秦炎白了他一眼。
秦盼拍了拍哥哥的肩膀,老气横秋道:“你现在知道亡羊补牢,也还来得及,大不了明年再考一次。”
“我才不要!”秦炎立刻反驳,“你少咒我。”
磨蹭了一会儿,秦盼又说:“不过看你最近那么努力,早上起得比我还早,居然都不迟到了,说不能真能考上一本。”然后终于问了个在心里揣了挺久的问题:“对了,最近怎么都不见乔乔姐跟你们一起上下学了?”
“她这学期住校去了。”
大概也是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把更多精力投入学习吧。
秦炎把甜酒鸡蛋给吃完了,将碗往弟弟手里一塞,赶他道:“赶紧睡觉去,别烦我看书。”
秦盼把碗拿去洗了,睡前又来到楼顶,往西边祝赫的卧室窗口望了望,那边还亮着灯。
已经是深夜了,他也还在学习吗?
看起来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为了夏天那场最重要的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