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再次按住犯事的人,但不见冥夜开口,都不敢动作,一时间展台上只剩下那人哀嚎谩骂的声音。
冥夜背对着众人,安静地看着展台,其实思绪走了有一会儿了。他感到那道有如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睫毛几不可查地颤了颤,匆匆垂下眸,暗暗平复了下翻涌的心跳。
“大人,沧渊先生今日也来了,既然此人说自己是夜色的,能否问问沧渊先生夜色出了这等事会如何处理。”
刚有些平静的心又揪紧了,但他面上依旧淡漠得近乎冰冷。
闻言,他顺着众人目光所及的方向回头,看向沙发上坐着的几人,视线瞬间被那个沉静内敛的男人吸引。
他穿着一身黑色衬衫,剪裁合身得体,解开的一颗纽扣显出些不羁,衣袖挽了几寸,露出白皙的手腕,修长的指轻轻晃着酒杯,红色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悠悠起伏,像一首舒缓的钢琴曲。
半脸面具勾勒出流畅的线条,仿若翻飞的凤羽,肆意张扬又尽数被那双深邃的眸击碎。
他看着冥夜,没有高高在上的倨傲也不是作小服低的卑微,平静内敛,透着打量却没有攻击性。
冥夜的心猛颤了颤,沧渊——大海,真是恰如其分的名字!
相比于沧渊的自信沉静,冥夜看上去要冰冷很多,目光锐利,声音冷冽:“不知沧渊大人可能解惑?”
沧渊始终看着冥夜,不疾不徐地开口:“夜色不过是供大家交流的平台,只有些自发遵守的规矩。在规矩内,夜色维护着这个圈子的纯粹,却不存在庇护谁,我并不清楚有‘夜色的人’这个说法。”
他的声音如深酿的老酒,醇厚低沉,不强势却极具压迫,磁石般吸附柱在冥夜心上久久回荡。
冥夜移开目光,扫了眼台上的人,随意挥挥手。
工作人员立刻明了,动手将人捆在了刑架上,那人死命地挣扎,连腿上的伤口都不顾了,发了狠地大喊:“冥夜你这是绑架!我要报警!报警!”
“你还知道这是绑架啊!强迫sub的时候怎么不说犯法?”试鞭子的人噗笑,轻轻用鞭稍拨了拨他被汗粘在脸上的头发,“你该庆幸不是大人动手,否则哪需要二十鞭,两鞭便能要了你的命……”
冥夜本要离开,听到这话突然顿住脚步,骤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台上执鞭的人。
正瞧着冥夜的人顿时遍体生寒,一股不可控的恐惧自心底升起,他们好似看到了死神的目光,所有的温度瞬间消弭了个干净。不论do还是sub,凡看到这一眼的人,身体都止不住地发颤,好半天才再次感受到生的气息。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而去。
自冥夜出现便有不少sub心潮涌动,此时见他要离开,有人匆匆冲上去“噗通”一声跪在他眼前,仰起头虔诚地望着他:“先生,需要小奴陪您玩一玩吗?”
冥夜步子慢了几分,绕过跪着的人,而后飞快出了门。
众人遗憾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外,大厅里又陆续恢复热闹,展台上鞭风声混杂着惨叫,但没有人再将心思放在台子上。
周围传来议论声,巴尔摇着头靠在沙发上,低声道:“他哪里像个do啊,简直就是个杀手,我想知道有sub从他手里活着出来过吗?”
沧渊盯着手中的酒杯,片刻后将目光移到狻猊脸上:“你怎么今晚突然要来这边?”
“我最近有一客户,是圈子里的sub,知道我的喜好,听说冥夜会出现的消息,特意弄了张邀请函给我。”
判官皱了皱眉,问道:“他跟你说一张邀请函能带进来我们?你知道夜色的会员要经过好几层的审核的,风悦没有?”
狻猊没回答,慢条斯理地倒酒。起初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这个冥夜一出现他也觉得不对了,沧渊起先问酒保的那句话是有道理的,按冥夜的样子着实不像底下人能随便做主的,偏偏酒保就放他们进来了。
正思索着,突然有个人站在沙发边缘,依次将会员卡片递给了狻猊、判官和巴尔,躬身对沧渊道:“沧渊先生,我家大人想见你。”
沧渊抬眸,看到那人垂着眼,目不斜视静静盯着面前的地面,一副毕恭毕敬的服务员模样,但面对几个顶尖do的打量却无半分怯意,丝毫不受影响。
“好!”沧渊看了会,放下酒杯,起身。
“请随我来!”郑填宇转身带路,默默长出了一口气。他着实没面上这么淡定,沧渊再盯一会儿他冷汗都落下来了,这个人的目光可真是和他家大人一样恐怖。
沧渊一走三个人便往一起凑了凑,狻猊率先开口:“不会是冥夜设了个局要吊沧渊吧?”
“两个do有什么前途?”巴尔抹了把额前的长发,“莫非他是switch?还是说……”
“别瞎说,沧渊是纯do!”判官截断了他们的胡思乱想。
郑填宇带着沧渊上了专用电梯,一路到七楼,谁都没有开口。
直到停在一个房间门口,郑填宇才垂眸道:“整个七楼不会再有第三个人。”
说完,他一鞠躬便下楼了。
房间里冥夜正站在落地窗前静静望着灯火通明的夜色,是夜晚的景色,也是江对面的夜色俱乐部。他第一次站在这儿时就觉得这个名字起的真是巧妙,隐在夜色中的夜色,就像埋在心底的秘密。
缓了这半天,他那颗如鼓擂般的心终于安静些了。冷静下来他又有些后悔让郑填宇去叫他上来了,这样的认识太仓促了些,可他又想给自己争取些主动权,不至于太过慌乱。
“咚咚咚!”
意料之中又猝不及防的敲门声从身后传来,他手一抖茶水泼出来些,才发现杯子里的茶早凉透了。
他转头看向门,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再次发了疯地狂跳,脑子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这是那个人第一次敲响他的房门,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张了张口,想说声请进,可嗓子干涩得厉害,只好放下茶杯自己过去开门。
走过去这两三秒他在心里骂了郑填宇八百遍,就不能直接推门放人进来吗?他社恐啊!最不擅长初次寒暄了!这门一拉开……
手比脑子更快,他还没想好说什么,已经拉开了门,将人迎了进来。可各种称呼到嘴边转了一圈儿,叫什么他都觉得别扭,索性直接省了:“请坐。”
沧渊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冥夜沾湿的衣袖,看向窗边正儿八经一摊子茶具,坐在了桌子一边的藤椅上。
冥夜绕过去坐在他的对面,一如既往地清冷淡漠,好似并没有先开口的意思,悠然斟茶,一系列动作行云如流水,矜贵优雅。如若配上一身禅意素服,清新雅致,谁能想到这是在一个ds俱乐部的楼上?
待冥夜将精巧的茶杯推倒眼前,沧渊才抬眸看向他:“不知今日我该如何称呼你?冥夜?还是鹰鸽大人?”
冥夜对上沧渊的眼睛,勾唇轻轻笑了笑,又垂下眸去看着自己摩挲着茶杯的指尖:“我叫叶辰煜。”
沧渊眸子微缩,有些意外,这个名字倒是鲜少出现,连他也是第一次听。
久久不见回音,叶辰煜没忍住抬头瞄了眼,见沧渊依旧盯着自己,飞快别开眼。
沧渊将他的强装镇定都收在眼底,轻轻笑了笑:“我不明白。”
叶辰煜屏住了呼吸,脑子里百转千回找不到头绪。他想说他叫叶辰煜,就是叶辰煜,没有鹰鸽大人也不是俱乐部的冥夜。
他垂眸顿了顿,轻轻吐了口气,挺直腰看向沧渊,刚刚做好的打算瞬间被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打碎了。
一下子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半点清冷都没了,低头轻声道:“我叫叶辰煜,我想认识沧渊大人。”他停了一下,又摇摇头,“不是沧渊大人,我想认识陆云峥……先生……”
他咬着唇,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陆云峥笑着结接了下去:“你想做我的sub。”
叶辰煜立刻抬起了头,晶亮的眼睛蓄满了疑惑,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说出去他又觉得脸烫得很,弱弱补了句,“他们都认为我是do……”
陆云峥没有回答,一错不错地盯着叶辰煜,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一字一顿道:“鹰鸽大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鹰鸽大人……
他们都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准确来说这个国家基本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名字。这是一个独立于法律之外的名字,是恐怖组织最惧怕的名字,是令国内所有人都安心的名字。
世界上黑道组织层出不穷,每年有无数的警察丧命,数不尽的人民家破人亡。大多数国家发了狠地培养人才输出力量打击黑道,可有些国家却暗中培养,待别国发现时已成气候。
数十年前,一个组织在世界三大国家之一的修国扶持下,膨胀到令人胆寒的地步,已经威胁到其他国家的存亡。但国际最强大的几个国家谁都不能以军队镇压,一旦交火便是世界大战。他们签订协议,黑道,用黑道解决。
空山便是这个国家对抗黑道最顶尖的组织,凡空山执行任务,国家所有部门尽全力配合。奈何这般也只是稍微好些,直到十多年前迎来转机。
一位出自空山的少年在世界比武中夺下第一,自此之后少年带领空山如守护神般出现在国家各个角落,他所过之处黑道纷纷溃败,时间不长便与修国扶持的恐怖组织形成对峙。
国家给了他最大的支持,手握合法杀人权,除外患,更平内贼。那些法律无法处理的,他来处理;那些找不到出路的苦难,他来平复。这么多年犯罪的人最先祈祷的不是逃脱警察的抓捕,而是不要落在他的手里。
十多年来少年在磨砺与战场上日渐成长,虽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颜,甚至只知一个代号鹰鸽,但面具下冰冷彻骨的气质却深入人心。鹰鸽受万人敬仰,哪怕黑道见了都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大人。
三个月前鹰鸽以身做局,击杀修国黑道的头目莫怜祈,祸害世界数十年的组织彻底溃散。
三个月后,在ds俱乐部的顶楼,这个世界崇敬的英雄,告诉陆云峥想做他的sub。
万般思绪在脑中走了一圈,曾经的岁月好似过眼云烟,叶辰煜慢慢恢复了镇定,心跳有力却沉稳。
他看着陆云峥的眼睛,好似要用最后的机会看个够,缓慢却坚定地开口:“我知道。鹰鸽不可以,但叶辰煜可以,叶辰煜想做陆云峥的su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