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景遇的眼泪滑下来,看着她,沉沉地摇头,沉沉地告诉她,“不会的,我跟你保证,没有人会坐牢,这就是场意外,咱妈是自卫!我保证咱妈会好好的,我保证!安安,我保证。”
对着安笙,他无比低微的哀求,“你把那些话收回来,你告诉他们,那些话都是你编来骗他们的!安安,听话……”
安笙怔愣地望着他,望着他赤红的双眼里,层层水汽之后的卑微的哀求,却忽然像个傻子,一动不动,更不说话。
“薄先生!”领头那个警察严厉地打断他,手一挥,几个警察拽着他往外拖。
薄景遇挣扎着大喊:“安笙,你他妈说话啊,你给我说实话!”
“你不能这样!”
“安安,你不能这样!”
几个警察到底没能摁住他,还没到门口就被他挣脱开。
薄景遇箭步冲回病床边,在床边跪下去,死死抱住安笙,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从未有过的卑微的求她,“安安,你想想我们的孩子,你不能这样,我求求你,你想想迦南,想想二宝……我求求你……”
小时候被他老子拿皮带抽得半死,他都咬牙不曾掉过一颗眼泪。
现如今,末路失途,也终于控制不住痛哭流涕。
安笙低头看他,终于也忍不住,泪眼模糊。
她努力扯起唇角,笑了一下,说:“薄景遇,不要再为我开脱了,欠你妈一条命,我还她……”
……
安笙主动投案自首,根据个人自述以及现场的人证物证,警察那边很快就定了案,移交检察院提起公诉。
薄景遇阻挠过几次,他歇斯底里的冲安笙吼过,也卑微可怜的求过她,可安笙就像一个冷血动物,始终无动于衷,态度坚决。
她始终一口咬定,江明月是自己杀得,再加上关熙悦在警方和法官面前一直不遗余力地指证安笙是凶手,江家身为江宁的书香世家,又在外面带头大搞舆论战,所以,薄景遇一次次的阻挠,最后都只能以失败告终。
薄景遇想,那就找最厉害的律师,替安笙做正当防卫的无罪辩护吧。
无论如何,他总得想办法护着安笙的。
因为她是他的命,他的全部。
因为安笙是孕妇,怀孕期间,不适宜刑拘,警察那边对安笙暂时采取监外执行。
这样一来,薄景遇稍加疏通里里外外的关系,就在市中心的医院里养着,安胎。
定案之后,安笙拒绝见任何人。
薄景遇不见,迦南不见,夏怜星林筱意他们,都统统不见。
她将自己隔绝在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不觉醒,就彻底沉沦下去。
迦南来了医院几次,安笙始终不动于心,态度如一的不见人。
这天,放了学,迦南又来了医院,但仍旧见不到安笙的人。
迦南守在病房门外,那么坚强乐观的孩子,渐渐哭成个泪人,一声声哭着大喊:“姐!姐!”
喊到最后声音嘶哑,病房里头还是无声无息。
迦南不再喊,靠着墙坐在地上,大脑袋埋在小小的胳膊弯儿里,不停地小声呜咽。
跟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样,可怜极了。
守在门口的警察看着不忍心,劝他,“小朋友,地上凉,你先起来。”
迦南摇头不说话,拉也拉不动。
警察没法子,知道这一家子的身份,也不敢就这么让他干坐下去,就打电话联系了薄景遇。
薄景遇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娃儿抱着腿,埋着头,坐在地上靠墙缩成小小一团,单薄的肩膀时不时抖动两下,有微弱的啜泣声飘过来。
他脚步顿住,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他蹲下身,一双温暖的大掌握住迦南那小小的不断在抖动的肩膀,低低喊了一声,“迦南。”
迦南抬起头来,看向他,小脸儿挂满了泪水,两只眼睛肿成红皮儿核桃。
“二叔……我姐,我姐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会。”
薄景遇努力扯了下唇角,把他抱了起来,转身扫了眼紧闭的病房门,眼神不由自主地暗了暗。
门口警察客气地打了声招呼,“薄先生。”
薄景遇点点头,把迦南交给随后跟来的权叔,“先带他回大宅。”
权叔深深叹口气,心疼的接过迦南,哄着他带他回家。
等权叔抱着迦南走出自己的视线,他才收回目光,转到那扇紧闭的病房门上。
他目光深深,带着化不开的忧愁与自责,一动不动的,定定看了许久。
虽然明知道薄景遇看的不是自己,可门口守着的两个警察却都感觉浑身不自在,彼此余光交流一番,其中一个试探着问:“薄先生,您要探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