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隐见一线微光,若隐若现,洛渊单手抱着白霁,另一手执缰绳,跟随林旸,两匹骏马在道上激起尘土飞扬,方向竟是往昨夜她们被伏之处而去,如此行至天光大亮,林旸果然再度返回先前落脚的院落,推门而入,院内一人孤零零守着,闻声立即奔上前来,脸色煞白如纸,颤声道:“小白……”
洛渊抱着白霁径直入内,低声开口:“与她重新包扎。”
钟林晚紧紧随着,虽是面容憔悴恐惧,动作却不迟疑,当即喂白霁服下药去,她于一月来几遭变故,心神剧创,心性已然有所改变,惯于隐忍强撑,默不作声地替白霁行针包扎,林旸同洛渊在旁守着,待到医治完毕,已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时辰,白霁伤处渗血,却未完全裂开,否则撑不至林旸赶来,即便如此,再与那些人交手几次,也是难以活命了。
洛渊见钟林晚医治妥当,方才有心思询问林旸:“你请了何人相助?”方才客栈之外的骚乱,射向白衣鬼使的几枚短箭,单凭林旸一人是无法分身做到的。
林旸摇了摇头,正欲开口,忽闻门外一声清冷语声,门旁不知何时站了一名白衣女子,眉目冷寂,无尘无垢,右手执一泓流光,剑气凛冽,“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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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家喜欢的师父嗷
第228章夜雪
洛渊乍见来人,神情微怔,她看出方才几枚短箭非常人所发,却未料到竟是师父相助,自她十四岁独自下山,师父便就此避世,再未踏出过凌霄半步。
“师父……”洛渊眸中掩过黯然之色,薄唇微抿,南夙却似明白她心中所想,冷冷开口道:“陆风失踪了。”
洛渊欲要行礼的动作顿住,南夙接着道:“另有一百三十七名弟子与他一道不知所踪,王掌教被发现死于守心殿,凌霄上下大乱,他正忙于主持大局。”说到此处,目光流转,落在榻上声息微弱的白霁身上,“白霁弑师叛逃,遭映雪左使击杀,携功继任宫主位,燃旗宋尘死于与白霁‘勾结’的你们之手。”
洛渊听闻此言,目光渐渐沉冷,死于她们之手,便是现下任意人皆有诛杀她们的借口,而凌霄深根固柢,孤立清净,即便如此仍是难逃动荡变故,可见那些人渗透得如何之深,恐怕用不上几日江湖便会经历一番血雨腥风的清洗,届时他们借乱诛锄异己,巩固势力,不知江湖上还有谁能与之抗衡。
林旸在旁听着,眉头亦渐渐蹙起,分神瞥了白霁一眼,如此境况,同白霁前些日子所遭遇的恍然如出一辙,她出于蛮州深山密林,无来路无去处,与所谓的江湖门派皆搭不上关系,自然不在意他们今后如何,只是这等追杀围剿,必会耽搁她们进程,不知还能否将白霁安全送至长白。
屋内一时静默,过了许久,南夙淡淡道:“我送你们一程。”
洛渊面上未见惊讶之色,只是眼底黯色愈浓,难得有犹豫之态,“师父,若是……”顿了半晌,却未接续下去,终究只摇了摇头,“阿霁伤势紧急,只能厚颜请师父相助,待此事终了……”
话未说完,南夙忽然出声打断了她,“你这性子,半分不像你的娘亲。”
她们在此停留,只为暂时处理白霁伤势,实际情势却是危急紧要命悬一线,南夙突发此言,洛渊一时怔然,待要再开口,南夙已转身走了,瑶光被她斜立于门旁,“不许再将剑遗落。”
四人即刻动身,马不停蹄地赶往长白,她们先前已接近山脉周遭,只差两日进入山中,到时路隐山深,风雪遮天,任那些人有天大本事,于连绵雪山之中亦寻不见她们。
今日是她们入山后的第六日,钟林晚凭着记忆寻到了她们曾落脚的山村,再往深处,便是不分天地的茫茫白色,寒风卷着雪粒扑在人身上,好似赤身裸体下落下了千万银针,寻常人于其中根本熬不过半刻,先前来去皆是毛毛驭着三只球在前领路,如今深入四面皆白的雪山之中,记忆根本起不上半分作用,四面八方皆是晃得人眼晕的苍白,这般埋头于风雪中苦苦找寻六日,竟是全然不得其踪。
“南前辈,天快黑了,你先进来歇息罢。”
凛冽如刀的狂风中一道微细语声响起,很快便被吹散在风中,辨不分明,苍白的天地间隐约映出一个黑点,若隐若现,似乎下一刻便会被雪幕吞噬,只依稀见得是一辆马车,车轮大半陷入雪中,一匹健瘦黑马身覆三层厚被,正艰难地向前迈步,口鼻喷出的热气一遇风便冻成了冰,在颈前的鬃毛下挂出几道冰链子,黑马旁一道清寒身影手执缰绳,踽踽独行,一身素白,风姿绰约,身周缭绕飞霜细雪,宛若仙人,正是南夙。
南夙回望一眼,淡淡开口,语声虽低,却清楚地传入钟林晚耳中,“不必,回去遮上车帘。”
钟林晚还未开口,一股无形之力便将她推回车内,南夙转回头来,双目平视,眸色沉沉,深山中天黑得早,一日中见光时不足五个时辰,入山的三匹马已冻死了两匹,只余下拉车这一匹,未免冻死只能多加厚被,于齐腰深的积雪中更加寸步难行,明日再寻不见地方,恐怕三人连出都无法出山了。
黑暗如浓雾一般在天边腾起,很快便蔓延至整片天幕,夜虽长,夜色却不怎浓重,遍地银白映出雪色,晕淡了沉浊的黑暗,只是风雪却愈加尖利逼人,由银针化作了利刃,哪怕只在外头待上片刻,都觉周身似要被割伤一般,钟林晚撑着手臂趴伏在白霁身上,尽力想以身上温热令她暖和些,接连几日,白霁的身体越来越冷,若非她心口尚有缓慢跳动,钟林晚几乎在她身上感知不到半分属于人的温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