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怕,你特别好看。”林旸后知后觉地向前迈步,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抱了她一下,臂弯里空荡荡的没有着落,林旸伸直了胳膊,又抱了她一下,眼泪就不听话地落了下来,“你的眼睛也特别好看。”
那天晚上林旸向洛渊做了坦白,坦白了自己喜欢上一只鬼的故事,林旸平静地说,洛渊安静地听,最后林旸问洛渊,“我们不找记忆了好不好。”
洛渊的嘴唇抿了抿,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好。”
(八)
林旸骗了洛渊。
从男人那逃回来的那天夜里林旸做了一晚上的噩梦,醒来时浑身都是冰凉的,因为那些不是梦,是她丢失的记忆,原本看不见的人,是她。
林旸初三时在自家的保姆车里出了事故,事故原因她已经不想知道了,商业上的竞争多的是看不见的明枪暗箭,何况她父亲是掌管这座城市经济命脉的落雨集团的当家,脚下数不清有多少桩的妻离子散。
接下来的三年里她被不停送到各个国家,各个医院,小白鼠一样地被他们不停变换着治疗方案,兴许是她父亲积下的债都偿还到了她身上,她的眼睛始终没能治好,只能看见朦朦胧胧的光,她的主治大夫说,干脆冒险换掉她的眼角膜,成功便好了,不成功便完全瞎了,她的父亲同意了,因为再过不久就到她着手接触公司事务的年纪了,如果这个女儿治不好了,只能另换一个。
以林家的手腕很容易就能从医疗途径里找到捐赠的眼角膜,可她是林家当家的女儿,要就要得最好的。
落雨承办了市里的艺术比赛,从初选到决赛,把整个活动办得红红火火,甚至提供了m音乐学院和艺术学院的录取名额,那时候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在比赛里获得个名次,能参加的学生几乎都参加了。
洛渊不是其中成绩最好的,但她的眼睛是最好看的。
林旸的父亲从照片里选中了洛渊,把照片给了男人,那是他父亲养着的一条杀人的狗,从前犯过命案的逃犯被他父亲发现圈养了起来,成了林家扫除异己的刀。
那天林旸在门外听到了一切,她不敢和任何人说,任何人都有可能去告诉她的父亲,她在房间里坐了一下午,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最后她决定去找那个叫洛渊的倒霉鬼。
林旸偷跑了出去,她摸索着打到一辆车,摸索着找到凌霄中学,摸索着在校园里抓住一个声音洪亮的老师,让他带自己去找洛渊。
彼时正是放学的时间,她艰难地跟着那个老师穿过往外涌动的人群,走到六楼,找到了洛渊。
“是你找我吗?”这是洛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好像傍晚柔和的风。
林旸神神道道地抓住洛渊的手,让她把自己带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她有话要对她说,洛渊好像有些无奈,但也没有生气,她扶着林旸的手,把她带到了一间安静的教室,她说这里是她练琴的地方。
林旸让洛渊关好门,慌慌张张地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洛渊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林旸听到她轻轻笑了一声。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留在这里了,今晚就赶紧走吧!”林旸急得满脑门子的汗,她不信她没关系,可这是要命的事,一刻也耽误不得的。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林旸感觉自己的手被人轻轻牵起,对方拉着她慢慢往某处走,肩膀上传来柔和的力道将她向下压,林旸顺着坐下,那人便放开了她,林旸感觉她坐在了自己旁边。
“我弹一遍比赛用的谱子,然后就送你回家,好不好?”洛渊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笑意,特别好听,林旸听了却更加恼火起来,“你现在还有心思弹琴,你快要死了知不知道!”
“知道啦。”洛渊在林旸耳边笑了一声,手指放在琴键上,“既然你父亲想用一个人来换你的眼睛,这次我逃过了,总会有下一个人被选中,你没办法每次都救下她们的。”
林旸没有话说了。
琴声从指尖缓缓流淌而出,带着恰到好处的低沉和孤独,林旸自小就没有音乐细胞,失明后就更不会想着去学什么乐器,她只能简单地评价好听和不好听,洛渊现在弹的这首对她来说就是好听的。
“怎么样?”洛渊温和的语声突然在耳边响起,林旸回过神来,嘴角向下撇了撇,闷闷地答话:“还不错,这首叫什么名字?”
“merrychristmasmrlawrence。”
林旸哼了一声,“现在又不是圣诞节。”
洛渊又轻笑起来,林旸感觉自己的右手轻轻被人拉起,放在琴键上,“想不想学?”
林旸来不及答话,右手被冰冰凉凉的感觉握着,食指已经按了下去,“咚”的一声,林旸吓了一跳,第二声又接着响起来,不是她按下的,林旸有些僵硬地由她抓着手指叮叮咚咚,一曲终了才闷闷地出声:“这是小星星,不是劳伦斯先生。”
洛渊把林旸的手放回腿上,弯着眼睛看她,“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了,洛渊死在了送她回家的路上。
林旸战战兢兢地防了一路,一直没出什么差错,林旸甚至安慰自己,有她在旁边那个人不敢动手的,那时她还不知道,男人想杀的就是她。
刀用久了血腥味重,总会被人发现,林家家主有多精明缜密,早安排好了做完这次就毁掉这把用了太久的刀,然而狗被逼急了也有咬主人的时候,男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他从前杀的人都是林家处理的,他清楚自己跑不了,于是决定玉石俱焚,把他的女儿也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