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敲门声使中年男人从恶梦中惊醒过来,他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看看仍在熟睡的妻子,穿上拖鞋走出卧室。
“吱……”随着开门声响起,一个背对月光的高大影子几乎填满了整道门。这身影走进厅堂,把肩上的动物尸体放到桌上,显出他其实并不算高大的体形。
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深夜造访令他倍感意外,更意外的是他俩面前这具死尸,他把视线在来人和死尸间切换着问:“角狼,你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吗?”
“是很远,可这猛兽却是发现在后面不远的深山,”老朋友重重地坐到桌前的木椅里,点燃一根长烟杆吧嗒吧嗒抽起来。
“唉!躲了这么多年,还是没躲过去啊!”中年男人身后传来妻子无奈的叹息声,他回头,看到妻子准备按开客厅吊灯的手又垂下。
“又得搬家了,”男人看看妻子。
“我们还能躲到哪里去?”妻子回答,“这样东躲西藏的生活已经过够了,该来的都让它来吧!”
中年男人低下头沉默。
老朋友在桌角拍熄未抽完的烟卷,透过黑暗看着两夫妻,似乎看得那么清楚,“带出来的东西都有藏好吗?”
“嗯!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的,”妻子点点头,事实上她觉得老朋友看不到她的动作和无声的叹息,“只是刘会计没能跟着一道出来,她被困在里面生死未卜了。”
“可怜了她付出那么大的代价,”男人也无不慨叹。
“临别时她告诉我,以她所知道和经手的那些事情,困在里面哪怕死去,估计也比逃出来被四外追杀残害更好过的吧!”妻子回想着过去说。
“所有人付出的代价都太大了,包括你们工友同事,我虽然相隔遥远,未能与你们共赴患难,偶尔也会打听到工友们受到威胁的消息,”老人回答道,“工友们都还安全吗?”
“逃出来的好几个都遭受了意外,现在看来我也在所难免了,”中年男人摇摇头,“不过前几天偶传谣言说已经发现了蓖箩国王子的踪迹。”
“这不,我也有耳闻,才离开讙头国风尘仆仆赶来。”
“可在这荒山野岭,我们知道的仅此而已,”妻子回答,她说的是实话,却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和丈夫再卷进别的是非中去,毕竟和其它工友那样,两夫妻承受的已经太多了。
“我理解,也许我现在探听到的比你们知道的还多,”来人用力吸吸烟嘴,那烟斗便亮出一团火红的光芒,映红了三个人沉重的脸色,继而又隐没下去。
“只顾着说话了,都没问你是否吃了东西,”妻子拍拍男人的肩膀,故意掐断了来人的话头,“你看看有啥吃的没?我去整理好床铺,大叔吃了好休息吧!老远的赶路,想来又累又饿吧!”
老朋友摇摆着站起身,就要朝外面移步:“没时间吃了,我马上要走,还有很多路得赶呢!我来只是想看看你们两口子的安危。”
“才来又要离开?再怎么也得休息一晚,明天出发也不迟!”中年男人劝道,但他明知强留不住这风一样的老头。
老人急迫地走到门边,回头看着两夫妻,“记住,我回来之前千万别妄动,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待在家里,”老头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出去,一片漆黑的深山,“估计再没比这里更适合的藏身之处了,别打草惊蛇。”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或许半月左右,不会太久,”没等中年人再问什么,老朋友早已走出房门,淹没在夜色之中,两夫妻呆呆地愣在门边,还有很多没问出口的话,全被黑暗隔离开来。
回到卧室,中年人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干脆侧坐到床沿点燃了烟卷。妻子转过身,也跟着爬起来,挨他坐在旁边。
“不行,我不能呆在这儿等死,”中年男人起身穿外套。
“你这深更半夜的,也要出门啊?”
“嗯,”男人点点头。
“就再听法师一回吧!别反而惹出事来。”
“工友们不都是听他的吗?可现在还剩下几个?估计我已是唯一的幸存者了,”中年男人摇摇头,走出卧室。
“那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我想先去找刘叔商量一下,角狼都已经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了,是不是预言中的事情很快就会到来?谁能说得清楚。”
“你说那首诗的预言?”妻子跟着出来,“都是些千年万年的老诗歌啦!哪里还有什么预言不预言的?估计现在早已经没人记得了吧!谁又知道是真是假呢?”
“那,这几年我们所遭遇的又该怎么看?莫非也是假的吗?”
妻子默然不语,不舍地从后面抱紧男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只是一定要注意安全,要知道,有个人在等你回来。”
男人转身把妻子的脸贴在怀里,但他没流下不舍的泪水,之后,他慢慢将她从怀里松开,背上背包,像来人那样消失在无尽的黑夜,妻子久久打量空洞的房门,随着渐远的脚步声,她的心情跌落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