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一个人都没有也无妨,圣人依然会有别的办法来保全她,只要咬定“欺君”二字不成立便可。
不过他不打算对太子妃说,不然她可能会给拳头他吃。
他只想她不再害怕靠近他。
他只害怕她害怕靠近他。
马车辚辚碾过斑驳的石砖路面,绕着满城共嘱的浩荡月色,不知要往何处去。
师暄妍识得路,在马车经过了一个莫名奇妙的拐角过后,她出声道:“这好像不是回忠敬坊的路。”
他们现在,不回行辕吗?
宁烟屿挑眉,没想到她会识破:“娘子真是警觉。”
师暄妍心尖一抖,疑心宁恪又是有了别的什么花招,打算带她去放鹰台之类的地方,借着要给她解毒治病的由头……又那样。
并非她推辞,也不是讳疾忌医,只是,她那里还疼着,走路都觉着磨得痛,实在吃不消他拷打。
她很费解,难道他真是铁塑的骨头吗?连着鏖战两夜了,他精神奕奕,没有半点肾阳亏虚之症。
一个念头拨转之间,师暄妍已经有了乞饶的心思。
倘若他一定要,她便只好求饶了。
那场面上不会好看的。
但是,也别无他法。
师暄妍经过放鹰台一夜,渐渐有些疑心,太子殿下一直想的就是一石二鸟,替她治病说不定只是一方面,他本身就是个极其“重欲”之人。
这念头一起,便不能细想,细细咂摸过后,她终于转过弯来了。
于是少女把下颌抬高,清澈的美眸中填充着高涨的怒意。
“宁恪。”
“嗯?”
太子殿下显然还未能体会到她已经充满愤慨的情绪,鼻音稍浓地应了她的呼声,垂目而下。
师暄妍柳眉轻悬,狐疑地看向他:“你一早就知晓,圣人根本就不会因为这件事惩罚我,对不对?不管怀孕是真是假,我都还是太子妃,对不对?”
宁烟屿脱口而出:“对。”
但刚刚话音落地,太子殿下很显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态变得非常不自然。
师暄妍即刻打蛇随棍上,要从他身上跳起来,可忘了这是在马车里,她这一弹,差点儿便撞上了蓬顶。
少女星眸璀璨,支起身体,充满火气地睨向他。
“所以,不管怀孕与否,我都是太子妃,那你当初对圣人撒那个谎做什么?”
他不说话,视线瞥向车窗外。
这分明就是心虚。
师暄妍追究到底,大声道:“宁恪!你是不是趁火打劫!你就是想和我——”
他早就算好了今日,故意在圣人面前谎称她有孕了,目的就是为了诓他婚前与他……那样。
简直难以启齿。
被小娘子看穿了心思的太子殿下,仍未言语,垂下的耳梢缓缓沁出了薄红颜色。
赶车的车夫也听到了,太子妃中气十足的吼声。
年逾四十的车夫,都是久经情场的老将了,听了太子妃的话,偷偷地笑着,催马更带劲了。
宁烟屿怕她自他腿上滑落,跌到车板子上,摔得屁股痛。
长臂一揽,将人搂了回来。
月光清冷如盐,斜斜地照着太子殿下肩上素雪色的披风。
整个人,便似霜中之鹤。
实在很难想象到,这矜贵清冷的太子殿下,居然是个这般不要脸的轻浮浪荡公子。
华叔景给他治病的良方,他就借坡下驴了,等不及一日就回来与她假模假式地商议,然后就……
师暄妍脸颊涨红,看着宁烟屿,恨不得把他右边颈窝的皮肤也咬出一圈深深的齿痕。
这时,马车又调转了一个方向,拐向更深的坊道。
猝然地一下折角,差点将车中师暄妍颠得飞出去,幸有宁烟屿扶住她腰。
他的大掌牢固地抓着那一截春腰,将她按在腿上。
师暄妍彻底不认识路了。
正要询问,耳朵里突然落入了另一串陌生的车轮声。
“这是……”
话音未落,他们的这辆马车已经停下了。
正横在一道巷子口,再也不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