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看不见的气势,沉沉地往下压,分明中间并没有严丝合缝相贴,师暄妍却仿佛觉得自己已经透不过气来了,唯独乌眸闪躲,不敢直视。
她想动,被摁住了肩头。
锦衾下,少女脖颈修长,肌肤似玉,恬淡的幽香缭绕,伴随清冽的酒意,于帐中氤氲蔓延。
“你没怀孕。”
这是结论,并不是质问。
师暄妍的胸脯扑扑地直跳,一颗心像是堵在了嗓子眼下,就要迸出来。
可她此时,还能镇定地抽空,敷衍于他:“你在说笑,连太医都说我怀孕了……”
宁烟屿眼眸斜睨:“那老儿欺我瞒我之时,便言辞闪烁,如你这般。你二人密谋商量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我也懒得逼问他,但是,师般般——”
长指落下,划过她光滑得如上品瓷器的肌肤,落在少女的下颌,缓缓轻抬。
少女被迫抬高了视线,云锦般细腻的发丝,宛若柳丝堆烟,横绕于颈,她的眸光不定,如危楼摇摇欲坠。
“我现在只想让你告诉我答案,想清楚,勿再骗我。”
银光黯淡的寝室之中,师暄妍的咽喉轻吞咽着口水,秀美的面庞上写着畏怕,但她却还是不肯张口。
宁烟屿微哂:“真是个小骗子。”
他曲指,在她的下颌上轻轻一敲,力度不重,但足以让她吃痛了。
“我不怕你把我牵涉其中。相反,有些你不能做,做不到的,我能做到。把我拽进来,对你只有好处。考虑清楚,嗯?”
“可我不想。”
师暄妍执拗地抬眸,望向黑夜之中的宁烟屿。
尽管除了那熟悉的轮廓,她什么也看不到。
目力不及,可她能想象得到,此刻的他会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封墨,”她低哑着嗓音,自嘲道,“同为弃子,我知道你心里的委屈。你是好不容易,颠沛流离了十七年,才和你家里人团圆的,你还有你的前途,你的报负,和家人共享天伦的几十年。但是,跟我扯在一起,你就完了,知道么?”
低回的声线,轻轻地发着抖,充满了怀疑,和自我否定、自我厌弃。
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娘子,这个年纪的娘子都在绣楼里忐忑而欢喜地待嫁,缘何唯有她,有这般离经叛道的厌世之感?
仿佛世界顷刻坍塌,她也无动于衷。
宁烟屿捞住了少女推拒来的手,素白柔软的小手,圆润冰莹,似一块上好的冷玉,他捉住她的手掌,沉了几分力度,往下按。
“师暄妍,听着,你不会连累我,凭你这点事,根本碍不着我分毫。但我厌恶欺骗,你已经骗了我一次,我不希望这是第二次。”
他的力气很大,师暄妍挣脱不得。
恍惚之间,一缕柔弱的哭腔自喉舌底下,再也压不住,冲破嘴唇,破碎地溢出。
他长眉微折,映着月光的一颗泪珠分外清莹,自她的眼窝之下缓缓滑落,渗入少女柔韧的乌丝。
她的哭腔细细碎碎,莫名地让他感到心上焦躁不安,想抬手为她抚干那颗泪珠。
然而他此刻并未那样做。
故意逼自己冷下语调。
“现在我只要你亲口承认,这个孩子究竟是真,还是假。”
黑暗中,师暄妍被圈住的细腕,被握得更紧。
他俯身而下,灼烈的气息,霸道地向她的感官侵蚀而来。
第21章
第一次见师暄妍时,这只受了惊的狸奴,可怜地立在灯烛的光晕里。
开口,便是祈求他救命。
她的十根食指,大胆地抓住了他的裳服。
如此僭越之举,在东宫从未有过。
他亦不习惯有人触碰,何况是女子,所以那时,他不着痕迹地拂开了。
后来,他每每抗拒着她的亲近,都仿佛能看到少女脸颊上的迟疑和失魂落魄。
那双明媚纯澈的眼波,一日更甚一日地寥落黯淡下去,仿佛希望破灭,她将堕于黑暗。
为了今早令她履行承诺,她开始用一些蹩脚的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野路子,再三地勾引他。
故意将贴身之物落在他的书房里,隔日便装模作样地过来寻找,绕着他的身,一遍一遍地心细如发地占着自己便宜。
这些宁烟屿都知晓,他只是不露颜色,没有拆穿她那些自以为精妙的小把戏。
虽没有正眼瞧过她那些把戏一眼,但,她有些笨得可爱。相比惹烟她们的规整、一板一眼、从无惹祸,他倒是愿意让身旁热闹一些。
若是她回到长安发现举目无亲,不如来投靠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