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非常害怕,越是甜蜜便越让人觉得心惊胆颤。他怕亲哥海洗荣的拳头,怕爹被他活生生气吐血,更怕从三娘眼里看见失望。左右手抓着两种砝码,不管是哪边都叫他难以抉择,海二少没那份勇气,更别说能解决这一切的本事——他活到现在这个岁数,吃穿住行还得全仰仗家里,从前脑子糊涂,找的那些个姐姐妹妹,谈的女朋友,说到底也全是花着家里的钱气着家里的人。一屋子的人疼他,不跟他计较,只求他一生平安快乐,如今他与庄大少好,纸包不住火,定要被人指着脊梁骨说闲话。
海二少从心里涌上了愧疚与难过,把怕被打的恐惧稍稍冲淡了,却不能使他的心里好过。挨打不过一顿,皮肉再痛总归有痊愈的那天,他伤害了家人的期盼,却不知用什么来补全。
不过一夜一个梦,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海二少把李姐儿那句“有钱才是本事”理解得透透彻彻,他得挣钱,只有不再仰仗海家,才有资格开口说话。一个梦,虚无缥缈的,睁开眼抓不见一个影子,却推着海二少长大了。
三姨太对海二少最近频频早起满意得不得了,连粥都给他盛得满满当当,连声夸赞老二真是越活越精神;海老爷虽然嘴巴硬,说着“不过是回归寻常人的活法”这样的话,眼里却真切的有欣慰;海洗荣向来也不会说什么好话,似骂又似夸地说了一句“那可不是,我最近连想揍他的心都没有了”,也让海二少心里高兴了好久。
海二少喝着粥,看着再寻常不过的一家人,眼眶微微发热。他近来总是容易哭。
即使被梦吓个半死,该有的约会却丁点不差。海二少拿着那封信,去对门庄公馆找庄大少了。
收音机里放着广播,海二少第一次见这玩意儿就被甜得发腻,对它可算是颇有好感,正打算跟庄大少聊几句收音机的妙,仔细一听,才发觉没有一句是能听懂的。
海二少庆幸,还好没有开口,又觉得有些窘,心里骂道:大早上的就开始装模作样,假洋鬼子活得真累,可真是一刻都不放松。
庄大少表情有些严肃,不时喝两口咖啡,却没有冷落海二少——手上拿着面包饼干喂着,海二少抗议过,可惜庄大少的注意力全被那叽里哇啦的洋文吸引过去,根本无暇搭理他的抗议。
好不容易等到庄大少听完广播,海二少已经摸摸肚子打起了嗝。庄大少见他可爱,表情也柔和了许多,笑道:“无聊吧,我每天早上要听一会儿的。”
海二少不解:“作甚么要听这个,真的怪无聊的。”
庄大少没有过多解释,只含糊道:“家里做生意,这样的新闻总是要听的。”
海二少便想起了十里镇关于庄家的各种流言,这样的时代,做大生意的,免不了要与上头几个有权的有联系,时局并不安稳,几个派系之间斗来斗去,不知哪个时候才能斗得有个结果,看看谁服气谁。
这样的话题不好聊,海二少也不深究,将话题稍微转了一下,道:“说起生意,大少爷,我也想做生意。”
庄大少有些疑惑:“小少爷想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