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怪不得村民,刘小虎当年在村里很少与人来往,刚出名就进了京,再加上如今的穿着打扮谁能认出他就是当年那个寒酸的少年?
“老爷?”榜哥低声道,“可要往哪边去?”
刘小虎回过神,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山坡,见那原本荒坡野地的丘陵此时一片浓翠,层层递进,整整齐齐,便催马前行,自言道:“布置的如此好,这就是她说的果园子?”
榜哥闷头跟着,没走几步,就见身前的刘小虎忽的勒马停住,让他差点撞上去,不待问,就听一阵歌声传来,忙探头去看,见是一群孩童乱乱的大山上跑下来,每个人都背了一捆草,走得近了,听他们唱的是:“…白龙马蹄朝西,拖着唐僧和他的三徒弟…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什么刀山火海,什么陷阱诡计,都挡不住火眼金睛…西天取经不容易,容易干不成大业绩…”
榜哥一愣,立刻想起在城里茶楼听的什么孙猴子取经,说的人听的人都痴迷的很,都说是那十方村曹大娘子讲的,他还不信,现在听到孩子们唱的,才信了。
他如今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在茶楼听了那么一段,就迷得舍不得走,此时几乎顾不得规矩往前走了几步,差点挤在刘小虎身前,见那孩童身后走着一个妇人,穿着藕丝衣裳翠绫裙,挽着元宝髻,袖着手走近了,脸庞圆润,眼角含笑,也正微微张嘴,跟着孩童们一起唱着。
“姐姐,姐姐,那孙悟空可被红孩儿烧死了?”全哥走在最后,拽着林赛玉的衣裳不停的问。
“叫什么?”林赛玉将他的手一打,见前面的金蛋听见了回头大笑,笑的全哥顿时红了脸,一甩手忙跑开了,听金蛋拉住他说道:“你放心,孙猴子七十二般变化,一定死不了…还有,你记得叫我舅舅!再敢喊我名字,我打你!”不由笑出声,笑声尚未散去,她就猛地愣住了,看着眼前站的人,下意识的揉了揉眼。
面前的少年露出似曾相识的笑容,他的手一如既往的袖在身前,露出好看的牙齿。
“花儿,那就是你想要的果园子么?”那少年伸手往她的身后一指。
林赛玉如同做梦一般,跟着回头看去,伴着那少年缓缓的声音,耳边猛然想起当年那个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带着深深恐惧的女孩子的话:“…等有了钱,买下那片岭,种果树,种大枣树,我就在那里盖一座大房子,房前喂鸡,房后喂猪,东边岭上放羊,西边岭上放牛…”
她的眼睛一酸,胸口一闷,不由攥紧了手。
“真是恭喜你了,如今可是达成了。”刘小虎说道,看那妇人有些懵懵的转过脸,犹自大梦未醒般,不由抿嘴笑了。
“那个,你怎么来了?”林赛玉愣愣道。
“哦,因公事路过,便来看看。”刘小虎含笑道。
他们就这样隔着十几步相对着,谁也没有向前迈出一步。
他说完这个,林赛玉又怔怔起来,耳边孩童们的闹嚣声让她惊醒,有些讪讪的搓了搓手,道:“如此,到家里坐坐吧…”话没说完,就见这少年含笑摇头,道:“不了,午后便赶着回京。”
林赛玉听了便哦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忙道:“娘…不是,那个老夫人,可是病了?”见那本要转身的少年又停下了脚步,带着几分感激的侧头一笑,道:“无妨,如今好多了,多谢你的惦记。”
林赛玉总觉得一切如同梦境般不真实,于是有笨笨的杵在那里望着那少年发呆,看着他转过身上了马,正午的阳光没有任何遮挡地照在他的身上,晃得她不由眯上眼。
“我在城里听了,你的讲得好,我回去讲给娘听,她一定喜欢。”那少年带着笑意说道,看那妇人眯着眼,怔忪片刻,马蹄原地转了转,不再说话扭头催马而去,榜哥忙紧紧跟着,很快消失在村头。
“姐姐,姐姐,姐夫来接你了!”金蛋的大嗓门让林赛玉惊醒过来,伴着这个声音,一个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刺眼的日光。
“怎么站在日头底下,可是晃了眼?”苏锦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赛玉揉着被晃得流泪的眼,再睁开眼世界一片白茫茫。
“锦哥,锦哥,”她顾不上这个,忙抓住苏锦南的手,道:“你快看看,刚才过去的那个人,是不是…是不是刘小虎?”
苏锦南有些诧异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想起刚走来时,看到两人正离去,原本以为是问讯果园的客商,原来竟是他?他抬眼看去,只见路的尽头有两个黑点,很快不见了。
“你还认不得他,我如何认得?”苏锦南慢慢说道,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的惊讶的酸意。
林赛玉的视线已经恢复了,听了这话,抬着头审视他,嘴边荡起一丝笑意,忽的伸手掐了掐他的紧绷的脸,笑道:“哦,锦哥吃醋了?”
苏锦南哼了声,转过身不理她,被林赛玉笑着围着转,摇着手道:“给我看看,锦哥竟然也会有小脾气呢!”话没说完,被他拥入怀中,鼻子撞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隐隐作痛。
“嗳,孩子们看着呢!”林赛玉闷笑说道,而手却环住他的腰,听苏锦南在她脖后低低道:“你休想跟他跑了…”不由呵呵笑出声,恶作剧地隔着衣裳在他胸前一咬,满意的听见苏锦南的倒吸气声。
“傻瓜,这辈子你休想赶走我。”林赛玉靠着他的胸口笑道,一面搂紧了他的腰,听的孩童们在一旁喧闹着“羞羞,羞羞”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