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见面就亲热地握住了柏恩的手,“是款冬妈妈吧,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老师也有责任,真是对不起。”
柏恩说:“没事。”又问:“款冬在哪儿?”
园长说:“两个小朋友都在办公室,另一位小朋友的家长马上也到了。”
柏恩进去办公室,看见园长办公桌一边站着一个小孩子,大概已经被训斥过,情绪全蔫蔫的。那个和崽崽打架的男孩子,卷曲金发,阳光下皮肤白得反光,她猜测他可能是一个混血。
小姑娘站得笔直,手指贴紧裤缝,低着头,没注意到她进来。
柏恩注意到她早上为她编的两个小辫子现在已经完全散开了,衣服的领口也被扯得松松垮垮皱皱巴巴,她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她打架了。
她小时候也经常打架,现在头一次体会到了她父母的心情,愤怒和心疼杂糅,简直要让她发疯。
“徐款冬。”柏恩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崽崽抬起头,眼睛亮了亮,向她伸手,想要她抱。
柏恩没有管她伸向自己的手,轻声道:“我听老师说,是你先动手打的同学。”
她的眼神一暗,抽了抽鼻子,别过脸。
柏恩真不知道该如何教育小孩子,只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小脸,她的眼泪就掉到她的手背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像下了一场温暖的雨。
“不管怎么样,你得向他道歉,知道吗?”
崽崽低声说了什么,但是她抽噎得厉害,柏恩仔细听了好几遍都没听清楚,直到她展开手心,露出一片被攥得汗津津的带有折痕的拼图,她才弄懂。
——他弄坏了她的拼图。
拼图染上了一点血渍,柏恩头皮发麻,将她手拿过来反复检查,发现她手指侧面有一条红红的细痕,大概是两个小孩推搡中不小心被指甲划破的。
“但是这也不是你动手打人的理由,你明白吗?你还是要向他道歉。”柏恩绷着脸,不打算让她轻易卖可怜逃过。
她正和小孩讲着道理,外面园长的声音也逐渐清晰传来,同时还伴随着轮胎滚动在大理石地面生硬的声音。
一个高大金发蓝眼的男人推着轮椅进来,瞬间令整个室内都变得逼仄,难以喘息。连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小男孩都放慢了呼吸,看起来被吓得厉害。
园长请他们落座,给他们倒好热茶,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其实这种小矛盾在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之间发生是很正常的,而且好在我们老师及时分开他们,小朋友也都没有受什么伤。我问过他们两们起纠纷的原因,是辛纬想帮款冬拼拼图,结果不小心弄坏了,是吗?”
园长看向混血小男孩,他神情略带倨傲地看了崽崽一眼,点了一下头。
“老师知道被弄坏拼图很生气,但是生气要说出来,而不应该向对方动手,这样的举动是不对的,你知道吗?”园长又看向崽崽。
崽崽坐在柏恩的身边,盯着自己晃动的脚,抿紧唇,看起来挺有几分不服气。
园长继续温柔道:“那就款冬先向辛纬道歉——”
“不必了。”轮椅上瘦削的女性开口打断园长调解的话,她面容轮廓深刻,气质比声音还要冷硬、肃杀、不留情面。
她只是冰冷冷地看向自己的儿子,“所以你还手了吗?”
辛纬闻言,整个人不禁绷紧了,解释道:“是的,但是是她——”
“啪——”没有听他说完话,女人便甩了他一巴掌,声音响亮清脆,震慑住了在场的成年人。而男孩头被扇得一偏,将试图辩解的话尽数吞下。
崽崽被吓得一下勾住了柏恩的脖子,跳进了她的怀里瑟瑟发抖。
柏恩只好摸着她的脊背轻拍着安慰她,其实她也被惊得一呆,几乎不能弄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个小男孩不能算有错。
园长直接站起来,极度为难道:“辛纬妈妈,你怎么能……至少不该……”
“有什么问题?”她冷冷地开口,“我的孩子,我想怎么教育便怎么教育。”
这场调解便因她结束得很迅速,这和柏恩的想象大相径庭,虽然很显然,她是受益方。男人推着女人离开,男孩则慢慢地跟在他们后面。
柏恩牵着崽崽去了厕所,帮她清洗了一下手和脸,又检查了一下她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最后告诫她:“以后不许打人。”
崽崽被那个巴掌吓到,眼圈鼻头都红透了,“妈妈,你会不会打我?”
“我不打人的,”柏恩表明立场道,“我从来不打小孩子。”
她牵着女儿下楼,却发现他们一家人都还有没有走,丈夫正弯腰吹了吹刚才妻子用来扇耳光的手掌,小男孩站在一边儿一脸烦躁。
柏恩这一幕实在诡异且不正常。
她低声问崽崽:“那个小男孩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她记得,同样小声道:“闻辛纬。”
轮椅咕噜咕噜的声音再次靠近,柏恩想牵着崽崽快些走,女人却叫住了她,“柏女士。”
柏恩停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她,很新鲜。
对方扫了一眼一见到她就躲进柏恩身后的崽崽,伸手递过来一张名片,“我和你丈夫倒还算熟悉,如果以后这孩子又闯什么祸,可以直接联系我。”
柏恩吞了吞口水,接过来,“好的。”
看见对方离开,柏恩才低头看了一眼名片,上面用烫金印刻着两个字——闻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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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水云居,两个人吃过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