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月不敢询问为什么宁明昧身上会有这些东西。
带走两人的职责自然被交到了连城月的身上。他将二人放在一辆小推车上,自己在后面推着二人走。不过在搬起二人时,连城月有些意外。
妖狐大祭司的体重比他想象中轻,巫雨的体重比他想象中要重。
此刻,他忽然听见石如琢的声音“这二人很怪。”
“老前辈,哪里怪了”
“不好说。”石如琢道,“你们先走,我琢磨琢磨。”
石如琢比宁明昧二人年纪要大,在江湖上的经验也更加丰富,在当邪修方面也有独到的见解。连城月很高兴石如琢愿意分享自己的知识,有他在,可以为他们二人查漏补缺。
石如琢继续琢磨。连城月跟着宁明昧一起进入结界。这里果然是经过计算后的、结界最为薄弱的地方,即使凡人也可以进出。
走过漫长隧道,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只是刚出洞口,连城月就愣住了“这是”
“尸体。”宁明昧说。
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的,是守卫的尸体。
几十年过去,这些尸体早已风化,沦为枯骨。即使如此,宁明昧也能在那些骷髅上看见刀斧劈砍过的痕迹。
他低下身细细观看。
“他们很专业,这是一场有计划的袭击。他们快速潜入,不想提前引起村民们的警惕。”宁明昧说,“这些人不是凡人,是一群有计划的修士。”
他站起身,眺望这座死气沉沉的村落。几十年前的那场杀戮,将这座村落与外面的方寸山脉割裂成了阴阳两面。村落看起来阴翳、可怕、死气沉沉。
到底是什么人袭击了这片村落,又是出于什么缘由发起了这场屠杀
想要解答这个问题,宁明昧需要知道这些人的行动路线。他蹲下身,试图从那些不变的泥土中找到过去的痕迹。
直到他身侧传来连城月的声音“他们是往这边走的。”
他指向一条小路。
宁明昧挑眉“何以见得”
连城月正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他眼眸漆黑,几乎看不见瞳仁“这条路上”
“有死亡的气息。”
绝对的实力是自信的基础。如果站在这里的确实只是连城月,宁明昧不会有任何警惕,只会云淡风轻。
任连城月未来再强大,如今的他也不过是个金丹修士罢了。
只是那一刻,连城月那直勾勾的眼神,让他想到的齐免成。
齐免成偶尔笑起来时,他的眼眸也是漆黑的,几乎看不见瞳仁。他的眼神也是直勾勾的。
可
那又如何。
人生在世,若是想把自己的路走下去,免不了与狼共舞。
因为他真的好用。
“是么”宁明昧说,“那你带路吧。”
那帮人是这样进入村落的。
这是灵水村村民的节日,所有村民都聚集在广场上,载歌载舞。身着黑衣的一
部分人,堵住了村子的所有出路口。
另一部分人埋伏在广场四周,借着这个村民聚集的机会,控制了所有村民。
黑衣人中最重要的一支,则进入祠堂,捉住了村长一家。
还有一部分人直入禁地,直取灵水村的神巫。
数千年的避世生活让这群神族后裔太过脆弱、也太过茫然。他们很快就被控制住,成为了
“筹码。”宁明昧说,“如果只是想屠村,他们的计划不用这样复杂。”
他们捉村民们当筹码,一方面逼问村长,一方面捉拿神巫,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得到什么信息呢
“众所周知,禁地里总有好东西。不,如果他们是为了取走禁地里的东西,根本不需要这么复杂,只需要直捣禁地,然后杀人灭口就够了。在拥有绝对的力量时,他们根本不必耍什么花招。”
宁明昧在广场上逡巡。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排排尸骨。这些尸骨被整齐地一排一排地处决,像是用钝刀子磨骨头。
“他们在找一样东西。”宁明昧得出结论,“他们相信灵水村的人知道那样东西的下落他们”
在看到一块尸骨时,宁明昧觉察到了什么。
那块尸骨属于灵水村的村长。身为被袭击者认为是知晓最多信息的人,村长的尸骨显得格外凄惨。他受了不止一刀,几乎像是在死前受到凌迟,又被乱刀砍死的。
时隔多年,留在这里的痕迹大多消散,但做研究的宁明昧很快就认出了这最熟悉的物质。
漆黑的、蠕动的浑沦。
宁明昧掏出特制保鲜袋,将那滴浑沦收入保鲜袋里,作为证据带回清极宗。很快,他还在广场上发现了其他线索。
有几块土地的颜色和其他地方不一样。那里灰尘较少,颜色也不太一样。很显然,有人在这里放过瓦罐一般的东西。
瓦罐一般的东西宁明昧一下就知道屠杀灵水村的凶手是谁了。
乌合众。
“乌合众可是几十年前,乌合众就开始屠杀无辜的村民了吗为了夺宝”宁明昧自言自语道。
这明显和宁明昧对乌合众的认知不同。灵水村向来封闭,它在外界也不会有如碧霄一般投奔乌合众、希望乌合众为他复仇的仇家。若是只为了夺宝,乌合众倒也不必做如此残忍的手段。
宁明昧始终觉得,乌合众的掌权者、翁行云的剑灵云烟绝不是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相反,她疯得很有阴谋,很刻骨。
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乌合众难道这场事件,是由云烟主导的。”宁明昧心想,“而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夺宝,而是为了找人。”
她要逼一个人现身,她要向那个人复仇。
云烟最恨的人是谁
云烟会恨的人有很多。星火岛覆灭时,江湖中人都在对星火岛落井下石,论其身份,都是有名有姓的大派小派。云烟
不可能一个个杀光他们,除非她杀光全世界这也是云烟过去收集浑沦,想要将整个世界带入深渊的原因。
既然她可以为了这个目的蛰伏,那么究竟有谁是她绝对无法等待杀死、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的下落的
宁明昧走进灵水村祠堂。果真,祠堂里有高高的台阶状的架子,灵水村的牌位们曾被放置于此地。可如今,它们都被扫到了地上,在盛怒之下被斩成了碎片。
“她在找人。她在找一个神族后裔,一个灵水村中的人。”宁明昧想。
答案昭然若揭唯一与星火岛覆灭有着巨大瓜葛,身份又模糊不明的人,只有一个。
夜合。
“所以夜合,是灵水村村人。神族虽然已经没落,但总有传下来的部分法门。既然如此,夜合年纪轻轻,却又法力高强的原因,也说得通了。”
但很显然,云烟等人扑了个空。在星火岛覆灭后,千年过去,他们在灵水村里没找到夜合、也没找到夜合的陵墓,灵水村村长或许对这千年前的村民也一无所知尽管神族已然衰弱,神族后裔也生来长寿,即使不修行也能活大几百年。但千年前的事,终究离得太远了。
但法力高强的夜合不可能在千年内就去世。于是他们以灵水村村民为人质,一批又一批地杀死他们,逼迫夜合现身。最终
“有一支单独的牌位没有被乌合众的人掀翻。”宁明昧看着牌位道。
这只牌位独立于灵水村其他村民的牌位之外,是单独的一支,而且代代只有一位。
他们不是别人,而是灵水村里的神巫。
灵水村掌握典籍知识,封印禁地,懂得法术的神巫。
神巫是一个职称,在前任神巫死后,职位会被传给下一任神巫。宁明昧看着那牌位上五花八门的名字,猜测乌合众一定是认为,夜合就在这些神巫之中。
村子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看了。宁明昧又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很多亟需被带走的东西。于是他对身后的连城月道“走,去禁地。”
宁明昧注意到,自从进入这里开始,连城月的眼眸便越来越黑,神色也越来越带着点茫然和缥缈。他似乎脑袋有些疼,时而皱眉,时而松开。
宁明昧并不担心连城月。这或许是大记忆恢复术的征兆。连城月或许会在这里,恢复他曾为怨灵的记忆。但这都没什么大碍,只要连城月不要想起自己是齐免成的记忆就好了。
虽然他不知道齐免成为什么设置两个连城月出来,又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但齐免成应该不会允许连城月这么快就记起另一条时间线上的事儿来。
齐免成很重视自己对局面的掌控感。
不过宁明昧觉得连城月恢复记忆是好事。譬如,神巫居所附近的神族典籍藏书阁、神族珍宝、神族武器在这之后都该归宁明昧所有。抢夺神族唯一的孤儿的一族遗产,会让宁明昧有一点点压力做账的压力。但既然连城月是神族后裔怨灵夺舍版,那就自动失去继承权了。
宁明昧拿走财产,神族还得感谢他呢。
不过宁明昧还是关心了一下连城月“你还好吗手抖不抖”
“谢谢师尊关怀,我还好,是的。”连城月道。
连城月果然正在错乱。你看,他都喊出了内心深处的渴望之“师尊”。
宁明昧倒也不拆穿。他点头道“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手抖,把巫雨和妖族大祭司给摔了呢。”
这两个人身上一看就有谜语。而且宁明昧还想从他们的身上扒出一层皮来,充实自己的研究资金。
果然,宁明昧在神族禁地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神巫一族居住地附近皆是战斗痕迹。显然,乌合众的人在这里将神巫等人围困了很久。
他们想要一个一个地找出夜合的踪迹。
宁明昧在神巫居住地附近行走,将神族的财宝、武器、典籍一扫而空。果然,云烟是个不谋名利的剑灵。这里的好东西,她几乎都没有带走。
在拿起最后一本典籍时,一张图纸从典籍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