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骄阳放下手里的东西,强笑道,“那咱们再拍个电报回去说一声,咱们回不回去,家里该怎么过年都得怎么过,倒是我家那边,今年是第一次回去过年,我爸妈早就开始准备了。”
穆伟东强压心里的不快,以前自己说什么何骄阳也不是事事听从的,但她不高兴了,会跟自己撒娇,然后只要自己稍微哄一哄,她最终会按照自己的安排走,但这次,何骄阳提出质疑的口气不对,她不仅仅不高兴,而是在提出自己的要求,并且在坚持自己的要求。
“那怎么行?我爸妈在家等着呢,”穆伟东笑了笑,走到何骄阳跟前,伸手想把她抱在怀里,“骄阳,不如这样,咱们先回我家过年,等到初二,一大早咱们就走,剩下的几天,都在你家呆着,你不是过了十五就回剧组嘛,你在你家一直住到十五,直接去拍戏。”
何骄阳发现,穆伟东一靠近自己,她就本能的紧张起来,甚至下意识的会往后退,她居然在害怕他,“初二一大早你们村儿根本没有往县城的车,得过了初三才有,我们初四走,到我家就初五了,就因为这个,这些年过年我一次娘家也没回过,”他们初七就在正式上班了,去了婆家,根本没时间再去娘家,“今年是你先答应我的,我也写信我跟爸妈说了,如果我们不回去,我爸妈多伤心?你年年都回家过年的,少回一年不行吗?”
穆伟东有些生气了,“你怎么越来越不讲道理了,这女人结了婚,本来就得回婆家过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我也答应你了,十五之前,你都可以留在你家里陪你爸妈,就算是初五才到,你也可以在你娘家呆十天,还不够?”
想回自己娘家就叫不讲道理?何骄阳忍不住了,“你这话才叫没道理呢,明明是你说话不算话的,你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答应我一起回娘家的,怎么,觉得事情过去了,就要说话不算话了?”
穆伟东还真是觉得事情过去了,当时答应何骄阳的事可以不算数了,但他没想到何骄阳这么计较,“都过去的事你还提它做什么?很光彩么?要不是你说话太气人,又不听劝,我会那个吗?”
“你的意思是,你打我是我的错?”何骄阳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穆伟东是真的悔改了,没想到他根本没有,在他心里,是自己错了才挨打的,说白了,自己的挨打是自找的,“我就问你一句,穆伟东,你有什么权力跟我动手?”
穆伟东听不明白何骄阳的话,“什么叫有什么权力?你是我老婆,你做错了事又不听劝,当然,我不应该跟你动手,但你太气人了,你把我气的失去了理智,不然我会跟你动手?”
何骄阳失望地看着穆伟东,“原来是这样,”她点点头,“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今年你跟我回不回我们家?”
穆伟东觉得如果何骄阳好好跟他说话,答应以后不出去拍戏了,撒个娇,他没准儿会答应她跟她回娘家过年,但现在这个情况,他是绝不能退这一步的,如果他退了,以后这个家真成了何骄阳说了算了,那他娶老婆干嘛?“不回,就没有女婿去老丈人家过年的道理,我也最后问你一句,你跟不跟我回老家?”
何骄阳冷冷一笑,“那正好,咱们各回各家好了,等过完年回来,咱们也把婚离了吧。”
“何骄阳你,”穆伟东没想到何骄阳居然这么强硬,“你居然想跟我离婚?”
何骄阳看着穆伟东高高举起的手,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你要干什么?又要打我?好啊,打吧,打完了咱们直接就去民政局。”
穆伟东的手停在半空中,离婚他可从来没有想过,当初为了得到何骄阳这样漂亮的女朋友,他可是下大功夫了,他扪心自问,如果离了,绝不可能再找到像何骄阳这样的媳妇了,“骄阳,你别误会,我说过再不跟你动手了,我刚才只是,只是太生气了,我不会打你的,再不会了。”
何骄阳连连冷笑,“再不会了?你觉得我会信吗?是啊,你太生气了,你为什么会‘太生气’呢?是因为我又气你了啊,我又不听你的话了啊,所以你才想打我的,看看,错的还是我,你还是最无辜的那个,”
何骄阳拉过她回来时提的包,从柜子里把自己带回来的衣服拿出来重新往包里装,“行了,你别再说了,我是不会再相信你了,咱们明天民政局见好了!”
自己又没有真的跟何骄阳动手,而且立马跟她道歉了,何骄反而口口声声要离婚?穆伟东被激怒了,他抓过何骄阳的包重重的摔到地上,“离婚,你休想!别以为你当了演员,拍了部电影就了不起了,我呸,戏子是什么好东西?搁解放前那是下九流,比街上要饭的强不到哪儿去,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你什么吗?我最受不了你的就是你不知好歹,成天抛头露面的还沾沾自喜!何骄阳,你太叫我寒心了。”
何骄阳气极而笑,“那正好啊,离婚你找个更好的不就行了,我这种戏子,你何苦硬拉着不放呢?哼,穆伟东,别把你自己说的多清高多为我着想一样,就你那一脑子封建思想,说出去都没人相信你是上过大学的人!”
穆伟东不让她拿自己的东西,何骄阳索性也不要了,直接把自己的挎包拿起来,又从床头抽屉里拿出户口本跟结婚证,“我不想跟你吵,明天咱们把婚一离,两下干净!”
穆伟东“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你要去哪儿?不准走!”
何骄阳被穆伟东的样子吓了一跳,“我能去哪儿?我找耐梅去,你好好冷静冷静,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何骄阳看着一脸凶相的穆伟东,心里对他最后一点情意也没有了,“穆伟东我告诉你,你今天再敢跟我动手,我就闹到你们单位去,叫你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你别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我不行,还有耐梅呢,我要在她的报纸上控诉你!”
听何骄阳说要闹到自己单位,穆伟东迟疑了,这份财政局的工作对他这个农家子弟来说,简直就是光宗耀祖的存在,如果出了问题,丢人的不只是他,还有家里的父母兄弟,“你,你什么时候变成了泼妇了?”
何骄阳冷冷一笑,突然想起程方悟开玩笑时说的话,“是啊,我怎么就成了泼妇了?我好好的一个漂亮女学生,家里从小都教我要温柔善良,对人要和气,可是怎么才嫁给你三年不到,就成了个泼妇呢?穆伟东,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你的意思是,你变成泼妇还是我逼的了?我怎么了?好好的跟你商量个事,你呢,一点儿逆耳之言都不想听,张嘴闭嘴就是离婚,我知道,你现在是出名了,嫌弃我了,想攀高枝儿去了,你跟那个朱耐梅,都是一路人!”
何骄阳拎着包往外走,“随你怎么说吧,你眼里看到的只有这些,想到的自然只有这些了,我如果是那种想攀高枝的女人,当初就不会跟你这种穷小子谈恋爱,更不会傻乎乎的放着省城的工作不要,跟你跑到京市来,结果呢,”
她鄙夷的看着穆伟东,当初自己的生活费简直都喂了狗了,“换来了你这样的回报!”
穆伟东看着摔门而去的何骄阳,立马开门追了出去,“骄阳,骄阳我错了,你别走,我再也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啊,真的,你别走!”
何骄阳小两口一回来就吵架,筒子楼的邻居们都听见了,这会儿人开门出来了,一个前头走,一个后头赔礼道歉,有好事的人听不下去了,悄悄打开门,“我说,骄阳啊,你们小夫妻多久没见面了,怎么一见面就吵架呢?人家小穆一个人在家也不容易,你多体谅体谅,再说了,这天都晚了,你能去哪儿啊?快跟小穆回去吧?”
何骄阳看了一眼出来劝的邻居,“他一个大男人在家有什么不容易的?好像我一个女人在外头拍戏很容易一样?我辛辛苦苦的回来,不是听他变着花样骂我的,”
她咬着牙看着穆伟东,“你别再演了,我要离婚,你就认错,我原谅你了,你就管东管西,拿各种难听的话骂我,我算是彻底看清楚你了,明天咱们民政局见。”
说完快步下楼,快步往朱耐梅家去了。
……
朱耐梅也没想到才一会儿功夫,这两人就又闹翻了,她等何骄阳低泣着把跟穆伟东吵架的事说完,也是气的不行,“这人怎么这样呢?我真的不知道他会跟你动手,这习惯可不能惯着,有一就有二,要是叫他打顺手儿了,你以后的日子可就别过了。”
何骄阳点点头,“我以前不知道,这次在剧组也听人家讲过,有个剧务就爱打老婆,看着平时挺好的人,对别人也挺和气的,但是一回家有点儿不顺心的事,就打老婆,大家说那是家务事管不了,但有个大姐说了,这种人是最没出息的,自己一事无成,却只敢把火气发泄到妻儿身上,我没想到穆伟东也是这样的人。”
想到当时的情景,何骄阳的眼泪就止不住,“耐梅你不知道,这次回来,我才发现,我看见他就紧张,他身子一动,我就下意识的想躲,你说这么下去,我怎么跟他过啊?而且刚才,就因为我说不跟他回他家过年,他可又想打我了,太可怕了,难道我这辈子都要跟这种恶魔生活在一起?”
“那你准备怎么办?真的离婚?我觉得小穆是不会同意的,”她能顺利离婚,是因为拿住了程钢的把柄,但他们目前没有穆伟东的把柄,何骄阳这样的媳妇,穆伟东又怎么会舍得放手,“这事儿只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何骄阳接过朱耐梅递给她的热毛巾捂在脸上,半天才道,“我知道他不会答应的,路上我也想好了,明天我去单位把假给续上,然后就回我家去,等到年后把戏给拍完了,以后我们就分居算了,他不离就拖着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