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忱卿在床上躺着,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眸光萎靡,精神恹恹。
顾太医先打了声招呼,他抬抬眼皮,又阖上了。
顾太医见问诊可能也不太需要,就直接走望闻问切的最后一步,给他诊了脉,又换另两个太医诊,都诊完脉了,三人一合计,这命也不知道能保到什么时候,因为这取决于秦桑的能力,而秦桑的能力能有多高,他们也实在是没有个数。
于是,顾太医也没跟墨王爷交代啥,只客气了几句,静养之类的,便告辞回宫复命去了。
墨王爷将三人送出主院,仍旧回来,墨忱卿依旧从床上起来,穿戴整齐坐在桌前,脸色似乎也不像方才那么白了。
他吩咐陆南墨平将门口守好了,不许放一个人进来,然后指了指太师椅,“父王,坐吧。”
“伤势怎么样了?虽说有阿桑照顾你我很放心,但你也要配合点,别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墨王爷一边说着,坐了下来。
墨忱卿道:“尚好。阿桑很厉害,我不敢不听她的话,放心。”
秦桑从里间出来,手里拎着个药箱,把药箱放在桌上,道:“公公最近身体如何?我还是先给您把把脉看看吧。”
“我感觉不错,比那几个太医走路都稳健。”
秦桑不由笑了,“那也还是要看看的。”
不由分说,撸起他袖子给他诊脉。
“的确是不错,但也还是要注意饮食,还有,药要一直吃着,这些年身体亏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回来的。”
“知道了。”墨王爷把袖子放回去,说回正题:“昨晚你们闹那么大的动静,到底怎么回事?”
墨忱卿大略说了说事情经过,然后道:“是定王的幼子慕容瑞自作主张,刺客已经招供了。”
“单有人证,没有物证和别的证据,并不能定罪拿人。你还有别的证据吗?”
墨忱卿稍有意外,“我以为,父王会让我不追究的,怎么,您也支持我的做法?”
“我不支持,你就不会去做了吗?”
墨忱卿掀了掀嘴角,“那倒是。有些事,我不能不去做。”
墨王爷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你想做什么,去做便是,只是,你还是要顾念些,你是墨王府的世子,已经娶妻,墨王府和你的妻子秦桑,都是你的责任。”
“这是自然。”
秦桑心里倍感欣慰。
公公老派,作为墨家的掌家人,差强人意,作为小九的父亲,略不合格。
他选了躲进小楼成一统,但没有让儿子也跟他做一样的选择。
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没有让儿子和他一样明哲保身。
作为一个风口浪尖上的男人,他已经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做的很好了。
“父王,墨州是个好地方,阿桑在古寨村买了一块荒地,荒地还连着一片温泉,春天的时候,阿桑让人把温泉池整饬一新,建成了温泉疗养院。我在那附近也置了一块地,种了粮食和蔬菜,您身体不好,不如,去墨州疗养吧。”
墨忱卿神色淡淡,一番话说的仿佛是讨论今天都吃了什么饭天气晴好还是下雨一般,随意从容。
秦桑心里很震惊,面上波澜不惊。
大概是因为和他相处久了,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近墨忱卿那就腹黑了。
墨王爷摇头苦笑,“怎么,这就想让为父退位养老去了?”顿了顿,他又道:“你才刚满十八,其实不急的,我现在身体好了,还可以再当几年家。”
“说的就像这些年您管过这个家似的。当家人不都是四叔四婶吗?”
墨忱卿翻了个白眼,半开玩笑道。
墨王爷不以为杵,反笑道:“你以为,若是没有我做靠山,他们两口子能撑起这个家?我若去了墨州,这个家,岂不要散?”
墨忱卿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说这话您别不爱听,墨王府与大昊王朝同寿,到如今已经二百余载,其实和慕容氏一样,都已经烂到了根子里,父王,您守着一堆烂糠,有什么意思呢?”
墨王爷脸色黯然下来,语气也严厉了几分,“不管怎么样,我绝不允许这个家在我的手里毁掉!你要做什么我不阻拦,那是因为我觉得你能走正道,但如果你走邪魔歪道,别怪父亲翻脸不认人!”【1】【6】【6】【小】【说】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猛拍了一下桌子,以示威严。
墨忱卿如泰山一般岿然不动,他从容道:“您不想在您的手里毁掉,但,您看这风雨飘摇满目疮痍的江山社稷,能坚持到几时呢?若有坚持不住的那一天,您还能否保得住您的王府呢?”
墨王爷大惊失色,“你在说什么鬼话?!”
“我说的是实话。您应该走出去看看,京城之外,如今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墨忱卿不紧不慢地叙说着,“去年的时候,阿桑遇到过一位病人,她一向多危重的病人、哪怕是仇人都不会不救,但那是阿桑唯一一个没有收治的病人,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墨王爷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为什么?”
秦桑凉声道:“因为,那个人的病,治不好。他患病的起因,是因为他吃了人,还吃了脑子,导致他的身体发生异变,是真正的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