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好久,快自动挂断了,温峋才接通。
他似乎还在外面,背景里是派出所的大门。
下午七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依旧穿着中午那件黑色夹克,街上路灯昏暗,他锋利的眉眼被昏黄的路灯融掉些许,连眼神都变得柔和许多。
“现在在酒店?吃饭了吗?”
一把低沉有质感的嗓音,透过冰冷的机械传过来,似乎带了点电流,没有面对面说话时那么明显的磨砂感。
许星看见他的一瞬,整颗心脏都放飞了。
刚才溃烂成一团的自尊心好像自动找到了粘合剂,将她重新拼贴完整。
许星趴在床上,手机竖着摆在床头,一双鹿眼圆圆,唇角弯弯:“刚吃完回来。我有点想你,就给你打电话了,你还在忙吗?”
视频里的男人五官凌厉,长眉微挑,无端带点痞气,他嗤笑一声:“拢共分开不到十小时,你哪来的那么多时间想人?”
许星两只小脚在空中乱碰,撇了撇嘴,心想,想你的时候在你身边都想你,这跟分开多久又没关系。
温峋注意到她的围巾还没摘,忍不住提醒:“酒店里开着空调就把围巾摘了,这么一直围着,猛地出门,不怕感冒?”
他一提醒,许星这才注意到,因为太想他,自己连围巾都没摘就给他打电话了。
她有些羞恼的脸红起来,跪坐在床上摘围巾。
温峋走路走得很慢,一直看着她摘:“第一天有人欺负你吗?同学好不好?”
“放心吧,没人欺负我。还有人主动和我住一间呢。我觉得她挺可爱的。”
围巾绕了两圈,解开之后,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毛绒绒的头发堆在颈间,衬得那根脖颈修长漂亮,仿若白玉。
温峋喉结莫名滚动两下,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
“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和她们出去玩?”
视频里的姑娘眼睫垂下,一头扎进枕头里,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发顶。
温峋失笑,拇指摩挲手机屏幕,刚好是她头顶的位置:“说话就说话,装什么鸵鸟?”
许星从枕头里露出两只眼睛,眨了两下,又露出小巧挺翘的鼻子,最后整张脸都露出来。
眼神却有些落寞:“我和她们吃完饭就回来了,我不会说话,她们也不会等我写字,融入不了,就回来了。回来也挺好的,我也不喜欢在外面玩,人生地不熟的。”
温峋的神情渐渐冷了,漆黑深长的眼落在姑娘落寞的脸上,泛着心疼。
她哪里不喜欢在外面玩?
出事前,每个假期都会和朋友出去玩几天,拍了很多照片。
而现在,她的舒适圈一再缩小,一旦踏出这个圈,她就开始惶恐,开始不安,下意识寻找安全感。
温峋长出一口气,凌厉的神色变得柔和:“这大冬天的,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早点回来好,免得我担心这担心那。明天出门多穿一点,别感冒了,听到没有?”
许星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您老都说了多少遍了。”
温峋噗嗤一声笑出来,冷厉的眉眼都沾了温柔,许星一时有些看呆了,心脏怦怦怦乱跳。
她心想,温峋真是一只祸国殃民的狼。
第二天看完考场,第三天正式考试。
许星胸有成竹,考试当天起了个大早,挤在数万考生中,浩浩荡荡进入江都大学。
考号和考场是乱的,一间画室的人很少能挤到一起。
许星所在的考场就全是陌生人,早上八点半开考,和往年一样,考头像写生——一个白发苍苍的四分之三侧老人头。
暗部发生了变化,头发不再是暗面,成了灰面。
许星得心应手,两个半小时画完,交卷。
11:40-12:10考速写,速写题目是医院一角,默写,要求三个人物。
之后中午休息,所有考生离场,下午两点到五点考色彩。
许星吃完饭后回酒店,把颜料拿出来喷了一遍水,让颜料保持水润。
她的颜料全都换成了崭新的,看起来特别养眼,许星就像看孩子一样看着它们。
确保颜料没有少,没有漏,没有结块之后,她盖上盖子,爬上床,准备午休。
然而刚躺下,她的手机就响了,池琇说,她买了很多东西,很重,她一个人拿不上来,让许星下去帮她。
许星怕她久等,连忙起床穿衣服,连围巾都忘了戴,就噔噔噔下楼。
她离开后,本该在楼下的池琇从酒店拐角出来,用房卡开门,进入房间。
许星的颜料一直放在她的行李箱边上,池琇目标明确,打开她的颜料盒,阴恻恻笑起来。
天气寒冷,许星缩着脖子在楼下四处张望,又跑到离酒店较远的天桥边上去,转了好几圈都没看见池琇,又看了一眼手机。
五分钟前她给池琇发了消息,对方没回。
许星又发了一条:[池琇,你在哪儿呢?我已经到天桥了,没看见你人。]
池琇很快回了消息:[啊,星星你还在下面啊?我刚刚遇到同学,她帮我一起拿上来了,应该是电梯错过了,你快上来吧。对不起啊,忘了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