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在京豪大厦顶楼,有一场专属于上流圈子的晚宴。
车来车往,钢化玻璃筑成的观光电梯里,那群人俨然是盛装打扮过的,手工定制西装、高定晚礼服、天价腕表、璀璨珠宝……
这位是某某公司ceo,那位是某某集团东亚区总裁……
种种,种种,纸醉金迷,衣香鬓影。
那么多华丽的服装配饰和响亮的名号,在他面前,统统心甘情愿退让一旁。
漆亮皮鞋平缓踏入电梯轿厢的红地毯,沿着垂顺有质感的西裤往上,他单手插袋,束在清癯腕骨的宝石袖扣反射亮眼光芒。
电梯上行。
他抬眸,凌厉眉眼在灯火辉煌中清晰,挺鼻,薄唇,下颌线流畅,深邃硬朗的骨相能窥出西方基因。
一袭量体而裁的西装难得被他穿得规矩,温莎结斯文优雅,布料熨烫服帖至无一丝多余的褶皱。
宽肩窄腰,颀长挺拔,硬生生掠走所有人的目光。
十八岁,风华正茂,鹤立鸡群。
不算大的年纪,气场却凌人。
这就是他。
是外人口中,最最最不能招惹的那个人。
谈、斯、雨。
细密雨丝被橘黄灯光刷亮,仿佛凭空织就一张金光闪闪的白纱。
她目光随电梯移动,他偶然垂眸俯瞰。
他们在这一刻对视。
前者轻蔑,后者嘲谑,两道目光隔空碰撞,火花四溅,压迫感来得迅猛又剧烈。
大厦直耸入天,他身影渐远,关书桐仰头看着,脊背挺得笔直,雨丝飘进眼眶,闭眼的瞬间,大脑忽然蹦出一个成语——云泥之别,这就是现今她和他的处境。
兜里手机振动。
关书桐一动不动。
章曼掏手机看群消息,“快点,他们在催了。”一边催促着,她一边快步走,越过她。
发觉她没跟上,回头,见她站在雨中沉默,抬着一张瓷白小脸,注视那台遥不可及的观光电梯,注视那些高不可攀的人,章曼哂笑:
“看得这么入神,遇到你旧情人啦?”
旧情人?
关书桐扯了下唇角,没道理地轻笑出声。
直到再见不到电梯了,她才敛眸,懒懒地用鼻音哼出个“嗯”字回应。
“真的假的?”章曼半信半疑。
关书桐没再提,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啧,”章曼嘀嘀咕咕,“真有这样的旧情人,你跟他过呗,就别缠着我们野哥不放了。”
这不是关书桐第一次解释:“我没缠他。”
章曼趿拉着湿透的洞洞鞋“啪叽啪叽”追上她,“关书桐,听说你家挺有钱,以前你还有个谈婚论嫁的富哥竹马来着,那你怎么混成现在这样?”
“真是因为小三上位,你爸给你找了后妈,你青春叛逆期发作,离家出走了?听说你还有个岁数挺小的亲妹妹,你走了,她怎么办?”
“诶,你别呀,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当,”她替她不值,“这年头搞点钱多难,只要给钱,别说一个后妈,就算有两个三个四五个后妈,我都无所谓。”
关书桐不作答。
她不够大度,不够聪明,也不够有忍耐力。
她做不到。
只是看着她后妈在脸书、ig等媒体社交平台上,拍照秀她亲妈遗留下的珠宝首饰,她都受不了,就算要被记过,要进警察局喝茶,还要被生父掌掴训斥,她关书桐也一定一定要把东西抢回来。
ktv离得不算远,搭乘电梯上二楼,推开包厢门,烟酒气和喧嚣声劈头盖脸冲了她一身。
关书桐眉头轻皱,在他们起哄叫她“大嫂”的时候,眉间褶皱愈深。
章曼轻嗤:“叫谁大嫂啊你们?”
一男生大声回:“当然不是你啊,笨章鱼。”
“滚!”章曼气得拔腿追过去打他。
包厢愈发热闹起来,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十多个人笑闹成一团。
关书桐一眼看到窝在沙发里的仇野。
他头发前两天才剃过,圆寸,短到只剩一层青皮那种,后脑的反骨大大方方地摆在明面上。
除了校供服,就没几件像样的衣服,来来回回都是那身黑t牛仔裤,洗得愈发薄透的布料贴着微弓的后背,勾勒出少年脊骨清瘦的形状。
骨节崎岖的指间夹着烟,灰白烟雾散在空气里,他劲瘦的胳膊也露在空气里,或新鲜或陈旧的细碎疤痕略有些打眼。
他笑看他们打闹,模样散漫、慵懒,半分没有要解释他们关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