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是千万年前的树液,化为似石非石的固体,只要嗅闻其香,就能安神定魄,使人神智清明。
但是,靠着琥珀之香,只能稍稍平复她的思绪。她再三暗暗警惕,不要再抬头,不要再接触那双深邃的黑眸。
他的那双眼眸,彷佛有着远古传说中,神秘恶兽的诡异魔力,竟能扰乱她坚定的决心,让她恐惧着,会在他的注视下,开口吐露心中的秘密。
温柔的嗓音,回荡在她耳畔,轻声低语。
「我也舍不得你。」他叹了一口气,又揉着太阳穴,察觉这个动作已经成为近日的习惯。
「大人的头痛好些了吗?」她明知故问。
「没有,反而痛得更厉害。」这几日他忙于军务,脑部深处的痛楚,却愈来愈是剧烈。从踏出大厅,闻嗅不到她的焚香后,头痛就再度复发了。
那恼人的头痛,让他发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已经习惯了,甚至是喜爱着,身旁有她的人、她的香陪伴。
无论政争险恶,官员勾心斗角,该做的事太多,而时间却总是太急迫。更不论朝廷摹10庇中,谁胜了谁,谁败了谁;谁叛了谁,谁又降了谁,一旦身旁有了地,就只剩下香气渺渺。
他难以平静的心,竟也逐渐宁静。
「您的伤势尚未痊愈,这几日却过度烦劳,加上明日就要远行,离开凤城,北渡沈星江远行,我实在无法安心。」
「我也不能安心。」他拥抱着,怀中的柔软娇躯,贪恋着属于她的气息。「少了你的人、你的香,这趟远行肯定难熬。」他自嘲的一笑。
「这一点,请大人放心。」她柔驯的任由他拥抱,姿态柔弱得像是,不能失去乔木依靠的丝萝。
关靖微微挑眉。
「喔?」
「我这几日都在研磨香料,只要今夜再赶制,天明之前就能备妥一个月的分量。」纤纤小手指着满桌香料,她柔声解释着。「我会配好每日所需的分量,请大人务必时时焚香,日夜都不可断绝。」
「我答应你。」他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语中带笑。「但是,礼尚往来,条件也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她柔润的双肩,不由自主的微微战栗。
虽然,那只是竭力控制下,最最轻微的泄漏,微小如积蓄的汪洋,渗漏的一滴水珠,却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别怕,我要你答应的,不是什么难事。」他微笑着,举手打了个响指,扬声对门外下令。「进来。」
等候在外头的奴仆们,这时才低垂着头,送上漆盘上的几道清淡膳食,以及一碗鲜香的浓粥,浓粥里有着干贝的细丝,连粥色都被染成极淡极淡的琥珀色。
「桌上都是香料,别弄乱了。」他还嘱咐了一句。那全是她连日的心血,他格外重视。
「是。」
奴仆谨慎而恭敬的跪下,小心举起漆盘,送到关靖面前,漆盘平稳得一动也不动,菜肴与浓粥,更是没有半点晃动。
「这是皇上御赐的干贝粥,粥性平温、滋味清淡。」他亲手端起,漆盘上的厚瓷碗,舀起一匙的干贝粥。
浓粥以砂锅装盛,用文火熬煮,需要细心的守候在锅旁许久,才能将米粒熬得软糜,干贝也化为细丝,最后再以些许海盐调味。
「据说,昔日南国最大粮商夏侯寅,他的妻子柳画眉,最是善于烹调干贝粥。后来,夏侯寅虽死,但干贝粥的做法,传入了御膳房,连皇上也爱吃这道粥。」他薄唇扬起,嘲弄的一笑。「真是奢侈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