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要你自己的亲生女儿去为旁人殉葬?只为了一具贞洁牌坊这样的死物?”
萧璟话音惊诧不解。
不敢想象,云乔的母亲,说得出这样的话。
云母忧心忡忡的抱着自己儿子的手查看,闻言目光微闪,答道:“失贞不洁的女子,苟且偷生的活着,也是让旁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还不如早早自己死了干净痛快,何必忍辱偷生,受一辈子旁人指指点点,你一个出身高贵的男子,哪里懂得这世道失贞女子的艰难,我要她去死,也是为她好!”
这一番话入耳,萧璟冷笑不已,也算彻底明白云家究竟是个什么魔窟,云乔这母亲,又是个怎样缠着云乔脖颈,几乎要将她勒死的绳索。
明白了为何昨日,云乔昏倒在雨中后,是那样绝望的模样。
她有一个这样的母亲,想来该是极为辛苦的长大。
他低垂眼帘,目光沉黯,隐隐明白了,当初在沈家,为何云乔是那样逆来顺受的模样。
有个这样的母亲,日日在跟前耳提面命的规训,云乔可不就活成了泥人木偶一样的脾性。
萧璟想通当年之事,冷冷收回视线,嗤笑了声道:“失贞不洁也好,二嫁之妇也罢,她只要乖乖呆在孤身边,必不会受这世道半分指摘。”
话落,抬步往厅堂门外走。
云乔母亲闻言闭了闭眼,攥着自己儿子手的动作微僵,低垂下的唇角隐带苦笑,微微脱力跌跪在一旁。
她心底既苦涩又释然,目光低垂,复杂难言。
闭了闭眸,心底叹息道,
瞧,她的女儿到底命好,比她有福气,便是失贞不洁,做了世道不容之事,起码,起码还有人,愿意护着,不必如她当年那般,一时为情所迷糊涂,最后落得一生难堪。
萧璟往门外走着,行着云乔母亲跟前时,不经意瞧见了她跌跪在地时,腕上露出的一只木镯子。
猛地顿住了步伐。
木制的镯子便宜轻贱,满街都是。
可这只镯子上的花纹,极为特殊。
萧璟少年时,也曾见过一只。
那时是在西北,明宁父亲乔昀将军重伤垂死之际,从怀里拿出那只玉镯,嘱咐他妥帖收着,不要让战场上的死气血污,染脏了那镯子。
萧璟少时在西北军中历练,陈昀亲自教导他兵书武功,同他有师生之谊。
明宁生母,也就是乔昀的妻子,因为被漠北的探子下了毒,为求自保叛国,险些还得西北全境沦于敌手,自己也作茧自缚毒发身亡,后来乔昀也以身殉城。
也是自那次之后,多年来,中原都无必胜的精力去同漠北再打上一仗,只能勉力维持着西北的军防。
当初萧璟以太子之尊,为乔昀夫妻收尸,又念着乔昀的功绩,不忍心让自己这位以身殉国的师父,因妻子之过,死后受世人唾骂,于是为他隐瞒了妻子叛国之事,给了他和妻子双双以身殉国的哀荣,又为他唯一的女儿,明宁,求了郡主之位。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自己少年时那位师父了。
今日,却在云乔母亲腕上,瞧见了这只,和乔昀死前交给他那只,花纹一模一样的镯子。
萧璟脚步顿住,垂首细细打量那只镯子。
云乔母亲意识到他的视线在自己手腕镯子上打量,下意识放下袖子遮掩。
萧璟这才收回视线,抬眼看向云乔母亲。
他眉心微蹙,视线隐带试探。
沉声问:“你认得乔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