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又什么错呢。
云乔当然没有错,
是萧璟错的离谱。
可是萧璟又不明白他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让云乔这样,满眼恨意的望着他。
就如身处上位者的权贵,永远无法共情庶民的疾苦悲痛。
天地鸿沟般的云泥之别,高居云端的神尊,翻手间就能给人间酿成一场灾祸,他又怎么可能明白凡尘的苦处艰难。
在萧璟这样权贵看来,他施舍一点悲悯,便该成为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可他们不知道,从头到尾,苦难本就是他们一手酿造。
你给云乔一场灾祸,再作为救世主降临,救无力自保的云乔脱离水深火热。
自以为,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却不知晓,他以为的那些好,对于云乔而言从来都不是真的好。
而他给她的那些伤害威逼,才是真真切切落在云乔身上的苦楚。
夜色中的马车里,透进外头的月光。
那月色映在云乔身上,漂亮又凄艳的女人,眼尾挂着干涸的泪痕,决绝的同他说,她只恨当初没能要他性命。
萧璟目光阴寒可怖,掐着她下颚,将人从车上夹在肋下抱下了马车。
云乔吓得惊叫出声,不愿在萧璟跟前露怯,又赶忙咬住下唇,不肯在泄出声响。
萧璟猜出她的心思,嗤笑了声,没有言语。
云乔脸上连帷帽都没戴,萧璟又哪里肯让她的脸在官妓坊这样肮脏的地界露于人前,便拿了宽大的衣袖,遮住她的面容。
衣袍打在云乔脸上,让她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本能的将手攥在他袖口。
此时已是深夜,官妓坊灯火通明。
萧璟挟抱着她往官妓坊里走,春娘冷不丁瞧见这场景,心下大惊。
虽则早前萧璟的护卫已经交代过了殿下会带个女子过来,春娘也没想过自己会亲眼瞧见这场面。
春娘心下惊诧,暗道,太子殿下往日素来清冷,东宫更是至今也没有妃妾,不知这姑娘是哪路神仙,竟能让主子这样亲近的抱着。
短短几瞬,萧璟已经踏进了官妓坊,冷冷瞥了春娘一眼。
春娘也来不及多想,忙跟了上去。
大厅里倒是有不少人,也有几个认出了萧璟身份,只是萧璟脸色沉冷,那些人慑于他往日储君的威严,不敢贸然近前答话,却也都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萧璟怀里的人。
萧璟一路抱着人上了二楼,进门后方才松开云乔。
他松了手,由着云乔身子摔在二楼厢房的毯子上。
云乔疼得闷哼了手,膝盖和身子都被摔疼。
萧璟垂眸瞧着她狼狈的模样,抿紧了唇,屈膝折腰,俯身在她跟前,捏着她下颚,逼她抬首。
同她水雾的眼睛,视线相对。
他捏着她下颚的力道发紧,目光紧锁着她,又一次开口:
“云乔,我最后再问你一次,知不知错?”
他以为他在大发慈悲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他以为,他对她悲悯不舍。
可是,这样的话,听在云乔耳中,却全是威逼可怖。
她紧咬牙关,昂首望着他笑,笑意艳如桃花,脱口而出的话语,却仍是坚冰般刺人。
“你再问我一百遍,我也是同样的回答,你听清楚了,我,不知道,我有什么错!”
云乔话音决绝,萧璟耐心彻底告罄。
他捏着云乔下颚,将她的脸蛋扭到一旁,不再多看一眼,起身行到前头桌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盏酒水。
跟着进来的春娘正恭恭敬敬的垂首立在门口处等着萧璟吩咐。
萧璟捏着酒杯,低眸饮了口杯盏甜腻的酒。
片刻后,抬眸看向门外的春娘,启唇幽幽道:“春娘在官妓坊多年,再硬骨头的官家女子落到此处后,也被你驯的服服帖帖,可见春娘你是有几分手段的。”
春娘闻言心下微慌,只低首自谦道:“大人您谬赞了,奴家只是楼里管事,哪有什么手段,左不过是受官家恩典,为官家办事罢了。”
萧璟懒得听这些奉承的话语,烦躁的捏了捏眉心,视线望向门槛内,那倒在地上一身狼狈的云乔。
沉声吩咐官妓坊的管事道:“瞧见下头那女子了吗,把人带下去,不拘用什么手段,今夜,我要她学会乖顺,服服帖帖心甘情愿的我跟前伺候。”
萧璟话落,春娘心下惊疑,暗道,抬眼打量着云乔,暗道,这姑娘瞧着柔柔弱弱,应当是个好性子的主儿,又遇上太子殿下这样出身的权贵,怎么还会不情不愿呢,真是奇了怪了。
更奇怪的是,殿下这样的人物,要什么姑娘心甘情愿的没有,怎么偏偏就硬是要将这个个不情愿的姑娘驯的情愿。
春娘如此想着,不自觉瞧着云乔出神了几眼,忽的意识到,这姑娘,似乎和明宁郡主有些像。
这才明白了过来。
原来是为着旧情人寻的替身。
春娘久未回话,萧璟眉心微拧,视线低寒的扫向她,话音满带威压道:“我的话,听明白了吗?”
闻得主子话语里的威慑,春娘忙低首应下道:“奴家明白。”
云乔听着萧璟和春娘的交谈,忍着膝盖钻心的疼意,半伏在地上,额头都是冷汗。
她疼得紧咬下唇,将唇瓣都咬得泛白。
模样很是可怜孱弱。
萧璟端坐在桌椅上,手里捏着酒盏,心中生出怜惜,最终却还是没有收回方才对管事吩咐的话。
他想,正是他从前一次次的心软,一次次不舍得对她下狠手,才助长她的气焰到如今。
于是忍着心头不自觉生出的怜惜,强压着,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那春娘听了萧璟的吩咐后,随即就上前去拖起那委身倒在地上的云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