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熟悉的叫唤,柳明之灿烂一笑,瞬间把她眸里的忧郁撵跑了。
他不是在作梦,他的乃雏,真的还记得他。都过了那么久了,她竟然还能认出他来
“好久不见。”他压抑着颤抖说道。
“真的是你!”乃雏忘情尖叫,不过马上把嘴巴捂上,差点忘了底下还有一堆人在找她。“你等我一下。”她缩回头,接下来,柳明之看见她瘦削身影像小猴子似地跳上侧屋前大树,手脚并用抱着大树滑了下来,他赶忙在她落地前接住她。
就跟以前一样,每次她顽皮偷爬树,拗她不过的他总会在树下,一边把风,一边注意她会不会失足摔下。
乃雏好开心,这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这真的是她的六哥哥,他一点也没变!“严女士太厉害了,我一提,她就帮我找到你了。”
边说,她边拍着他结实的肩膀手臂,还有些担心这只是一场梦,所以她只能靠触觉证明他的存在。“你长高了!噢,身体也很结实,也变帅了!”她还记得他们俩第一次在管家学校遇见,他只是个瘦骨嶙峋、满脸冰霜的大男孩。而六哥哥的冷正是他吸引她注意的地方。小孩子总有一种直觉,能感知对方内心的情况。在当时小乃雏的眼里,冷淡不理人的六哥哥,就像暴风雨夜瑟缩在暗处的小动物,那么寒冷惶恐。
他倔强的背影仿佛是在呼唤她!“给我一个拥抱,我渴望温暖。”
而她,也真跑去抱了。
她当时像猴子似地挂在他背上,坚持要他当她的管家。
她觉得他帅?柳明之脸上有着傻呼呼的笑。
“她人呢?还没有找到人?”一阵气恼的吼声自侧屋传来,乃雏一缩脖子,直觉把他拉往花园,将他塞进一排矮种杜鹃后边。
“躲这儿应该很安全”
这片树篱除了方伯之外,平常不会有人靠近。
“你先告诉我你跑哪里去了?为什么不主动跟我联络?我以前还寄过圣诞卡片到你高中学校,想说他们应该会转交给你,但没想到被邮局退回来,说查无此人。”
他想到一个可能。“卡片上的收件人,你该不会写六哥哥吧?”
如果是,想当然会查无此人。
他猜对了。她搔头傻笑,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严女士就是他的阿姨,要早一点晓得,事情就简单多了。
“我一直以为二小姐忘记我了,毕竟已经那么久了!”
“我从没忘过好不好?”
她严正抗议。“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陪在我身边的那三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从你走后,这地方闷得像牢笼一样,一点温暖也没有。暧,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工作吗?”
乃雏话题转得快,恨不得十分钟就把自己的近况全部报告完毕。
他答:“myfavoritegarden”
“你知道?”她吓了一跳。
他给她名片。
“冠达科技开发部经理!”
她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天呐!她哇哇叫。“柳明之原来你就是‘长腿哥哥’?!”
“什么?”
“唉呦”
她摇摇手,这事说来话长,所以先跳过。“原来你一直知道我在哪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常常在那里出出入入,却一直没跟我说话?”
她有种不知该抱住他还是掐死他的微妙情绪。他露出一个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我懂了。”
她记起他的习惯性动作,每次他心里想着什么不好的事,他就会别开头不敢看她眼睛。“你怕我忘记你了,对不对?”
她说对了,他表情尴尬。“唉呦”
她冲着他大嚷“你也烦恼一些别的好不好?就算我真的忘了你,你也可以提醒我啊!”他没办法。毕竟她是他认定这辈子最重要的宝贝,他最喜欢、重视的人。他太敏感,敏感到承受不了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从前。
“别扭、想太多、被动、不信任我!”她连骂了一串。
他没办法回嘴,她骂得都对,但最底下原因,是他害怕期待。
有了期待就会产生失落,就像他爸妈的死。他们俩是为了帮他准备生日礼物,才会把他寄在阿姨家,没想到才分开两个小时,他就再没看见过他们了。
“我现在知道我的考虑很多余,但我就是改不了想太多的习惯”
他生命中已充满太多失落造成的空虚,所以只能拿消极被动来保护自己。
“好了好了,旧帐先推到旁边。”
她就这点豁达教他心折。她双手一拍他的肩。“现在有更要紧的事,你这一趟来我们家,是为了当我管家吗?”
“对。”
“万岁!”
她展臂抱住他,冲着这句话,他先前几年的无消无息都可以被原谅了。“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对我那么残忍,我一听到我得再找一位管家,我就头痛。我已经太久太久没被人伺候,而且我确定我爷爷是为了监视我,才找管家给我。”
被她突然抱住,柳明之耳根一阵烫热。他向来喜欢她坦率不保留的热情反应,但同时,她的动作也让他心脏不太安宁心窝咚咚咚狂跃,仿佛要从胸口突穿了般。
但他不在意,能这样近距离看着她,听她说话,闻她身上的香气,感觉她身上的暖度,一切都让他幸福到快晕过去。
“等一下。”她突然想到。“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化明为暗。”
他喘口气。“我已经跟冠达的董事讨论过,他同意让我利用电子邮件处理公事,薪水照领。”
“哇,你老板对你这么好?”
他没告诉她,享受如此福利并非毫无代价,董事要他在一年内交出两套可运作的设计程序,来弥补公司因他没法出席会议所造成的损失。但只要能待在乃雏身边,不管要他答应什么都没问题,何况区区两套程序,他当然一口应允。
“现在呢?就这样冲进去说我要选你当管家?”
这样就太浪费了。“我有个点子。”
他招手要她附耳过来。
他打算在乃雏她爷爷面前合演一出戏,戏名叫:引君入瓮。他要乃雏假装讨厌他,抵死不同意让他当管家而他呢,也会适时传递一些讯息让老太爷知道.他忠心的对象只有老太爷一人。
只是他这个法子有两个潜在变因,一是方伯,一是他阿姨,这两个人很清楚他多希望陪在乃雏身边。不过短期应该还可以瞒混过去。方伯是园丁,不会主动靠近主屋;他阿姨则是谨守管家戒律,纵使感觉不对,也会忍到私下再问。
乃雏眼睛一亮。“对对对,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跟我爷爷条件交换!太好了,我一直想不出点子让洪恰再回姊姊身边,都快烦死了”
他点头。“要交换什么条件都行,总之要做得自然,万一露出马脚,就没第二次机会。”
她一拍胸脯。“安啦,这点演技我还有。”
三分钟后,柳明之像拎小鸡似的,将乃雏带进主屋大厅。见两人进来,严女士眼神惊讶,这是怎么回事?“放开我”
乃雏挣扎不休。
“不行。”
柳明之回应,然后欠身打招呼。“老太爷。”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