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有拆信的声音?
陆初景不像平时那么无所谓,因为那封绝笔信对他来说确实很重要,那是属于他过去的一部分。
“啪嗒。”
锁扣被打开。
郁晏从皮箱夹层里取出信封,盯着上面“陆初景”三个字看。过了好几秒,他都没有动手打开信封。
陆初景坐不住了,拖着步子走过来,指尖落在他的肩膀上。
“不是要看信么?”他说。“我读给你听。”
郁晏抬眼,深蓝色的眼瞳像波涛汹涌的海面。
“好。”
他应,然后轻轻地捏着那封信,递过去。
陆初景懒得去找一把椅子,就盘腿坐在地上。他一向不太讲究这些,坐下之后还拉了郁晏一把,让他也坐在自己身边。
“站着读信总感觉怪怪的。”陆初景说。“好像在念检讨或者做汇报。”
郁晏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信封被缓缓打开,陈旧的信纸发出枯叶破碎似的声音,经年日久,笔墨边缘如絮般沿着信纸纤维的方向散开,显得有些模糊。
陆初景清了清嗓子,平缓地念道:“初景亲启:今天夜里,读书到一半,想起留信一封,或为绝笔。近来我和你丁伯伯的矛盾渐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变故,你是我最看重的学生,思来想去,还是要留几句话给你。
“我教导你两年有余,大多教一些洋文、乐理。想教给你一些新的思想,却不知如何讲,才能使你认同。
“所谓新的思想,既为人人平等,并无高下之分。或有具人形而非人者,亦当平等。你丁伯伯不认同这话,不知你怎么想。
“大约首先要问:具人形而非人者是什么?
“万望你永不知道什么是非人者。如若不幸,见信时已知道非人者是什么,甚已罹厄为非人者,那么还有一句话要告知,或有裨益。
“往后,你是不奔之水,不谢之花,不腐之尸。可你要记得,你曾经是人类。”
最后一行字念完,陆初景说:“没了。”
这封信内容并不多,当时陆初景还不知道世界上存在吸血鬼,丁久年的信也就写得言辞含糊,以“具人形而非人者”来指代吸血鬼。
郁晏坐在陆初景身边,两人肩膀靠在一起。他感觉到身边的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陆初景是不需要呼吸的,他做这个动作时,常年来压在心里的情绪终于有了缺口,得以倾泻出来。
“他对你很好。”郁晏说。
人鱼贫瘠的情感让他无法体会丁久年倾注在绝笔信里的种种担忧,但他学习过人类社会的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