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王妃。”郑寿山眉头蹙了起来。
他抖了抖信,突然眯眼看来。
“如此重要的证物,王妃为何早不给我?”
冯蕴微微一笑。
“早给又如何?郑公,还是会选择邺城,不是吗?与其被你视为挑拨离间的小人,不如装聋作哑,当作未知算了。”
郑寿山又问:“那为何王妃今日又愿意拿出来,交给老夫?”
冯蕴眉头微微一扬。
别看郑寿山嘴上说得感恩戴德,但他其实并没有完全信任她。
这还只是其一。
其二,对郑寿山这种人而言,单是这点矛盾还不足够改变他的决定,还需要有足够大的利益……
要把饼画大。
不仅要让他看到跟着西京的锦绣前程,还要让他知道,跟着邺城必将会有的凄惨结局……
冯蕴沉默许久,慢幽幽一声苦笑。
“太苦了,郑公。数十年的战乱,夺去了多少无辜的性命,又有多少农田荒芜,房屋被毁,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郑公,日子真的太苦了。这个天下,也该迎来和平盛世了。”
动之以情。
郑寿山默默不语。
她再是一笑,继续晓之以理。
“郑公心下也有一杆秤,应该很清楚,李宗训父女把持的傀儡政权,能不能为大晋带来好日子……那么,大丈夫该与何人谋事?还望郑公三思。”
郑寿山眼睛暗了暗,“王妃这是为难我啊……三姓家奴,令人不齿,郑某……”
他摇摇头,“做不来。”
冯蕴道:“郑公此言差矣。两晋是一家,何来三姓?郑公归顺西京,那是大善。减少将士伤亡,便是为黎民谋福祉,为万世享太平。郑公,你是大晋的功臣啊!”
郑寿山满脸愁绪的看着她,叹息不语。
还不肯松口?
冯蕴微微一笑。
“我离京时,大王特意让我捎句话给郑公……”
郑寿山眼底一暗,多了一丝光。
他拱手朝西京方向,“不知大王有何指教?”
冯蕴道:“大王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郑公若肯归顺,来日必封侯拜相。郑公要是一条道走到黑……”
她停顿一下,淡淡笑开。
“北雍军攻入楚州那日,便是郑公阖家团圆之时——黄泉路上。”
这天的通惠河上,冯蕴说了很多话,郑寿山除了感念她仁义,却不肯当场表态,然后客客气气地告辞……
冯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郑寿山会完全被自己说服,归顺西京……
因此,她特地准备了一个后续的方案——郑寿山的小舅子和妻子。
这些年,任汝德没少拿着南齐朝廷的银钱,在各地周游,广交朋友,建立自己的人脉。
郑寿山的家人就是被他挑正的,这些年,他们没少拿任汝德的好处,早就被他喂肥了……
这也是上辈子萧呈得以策反郑寿山,剪除楚州障碍的原因。
她想好了,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再计不成,还有三计,只要她诚心挖这个墙角,就不信它不倒……
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半路杀出个李桑若,帮她的大忙。
郑寿山回去,自然是要将通惠河谈判的内容,上呈给邺城朝廷。
当然,他不会说冯蕴的策反,只说见到了冯蕴,又编了一些交谈内容,以应对询问。
可他的说法,瞬间把李桑若带回了信州,带回了鸣泉镇,那一场让她频频出丑的谈判……
“冯氏素来巧言令色,惯会蛊惑人心,她说的,绝非仅有郑寿山交代的这些。”
“郑寿山隐瞒朝廷,没说实话。这心都偏了,还如何为我所用,又如何会带领楚州军跟邺城并肩杀敌?”
不得不说,李桑若这次的判断是对的……
错就错在她把它说了出来,在朝堂上当众质疑郑寿山有私心,并表示应该罢黜郑寿山的楚州节度使,将楚州军收归朝廷,以便统一调派……
气得李宗训摔了笏板,大骂她是“蠢妇”。
李宗训和葛培,当然也看得出来郑寿山没说老实话。
可大战当前,是翻脸的时候吗?
李宗训痛斥李桑若,是为了给郑寿山一个交代,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
然而,都是万年的老狐狸,谁不知道谁啊?
消息传到楚州,便压断了郑寿山最后一点犹豫。
今日不反,来日就会被清算。
他找来幕僚商量一宿,当机立断,一面差人联系北雍军,一面以李太后对他的诬蔑,令楚州将士们心寒为由,宣告天下,楚州脱离邺城朝廷。
天寿二年四月二十八,郑寿山在通惠河上架浮桥以迎北雍军,同时打开楚州城门,率兵反攻葛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