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公考虑得很周全。通惠桥一战,我军告捷,但温将军是南齐降将,非大晋世家,更不是王公亲贵,想必诸位心里也多有存疑,不敢全然托付……”
众臣不吭声。
沉默,便是默认。
裴獗道:“国本要正,新君要立。但拥立新君不是酒楼点菜,此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当从长计议……”
众臣频频点头。
这些话,也是道理。
裴獗看一眼阮溥,神色沉下。
“新君可慢慢选,战事却迫在眉睫……”
停顿一下,他环视群臣。
“为扬国威,粉碎李贼妖言,应当在满朝王公中选择一位名望显赫、身份贵重的人,亲自督战,讨伐李贼。”
众臣大惊。
讨伐李贼不应当雍怀王亲自上阵吗?
怎么要从他们中间来选人?
难道雍怀王要坐镇西京,不上战场了?
习惯了裴獗的角色,这突然的转变,令人无所适从。
裴獗:“诸公举荐一人吧。”
众人面面相觑。
雍怀王今日这么好说话,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阮溥迟疑片刻,正要开口,便听裴獗说道:
“既然诸公不便,那由本王提议吧。庄贤王贵为皇叔,名望、品行、家世,皆贵不可言,又得满朝文武推崇,足可胜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大殿上,交头接耳。
阮溥更是仿佛被人抽了一巴掌,心弦绷紧。
“雍怀王……”
“还有——”裴獗抢在他前面,沉声道:“庄贤王世子,人品出众,才识过人,可入宫侍疾伴驾,以佑陛下龙体康愈。”
阮溥变了脸色,“雍怀王!”
他想斥裴獗如此独断。
裴獗却淡淡摆手,“战事在前,社稷为重,就这么定了。以庄贤王元寅为讨逆大元帅,即日奔赴边地督军。破虏将军温行溯有领兵之能,首战告捷,拒敌于通惠,是为首功,擢升为正三品龙骧将军,领虎符印鉴,掌前线调兵之职。”
声音未落,他已抬袖起身。
“退了!”
大殿上所有人都沉默了。
让一个从没有打过仗的亲王去到阵前,却不给调兵之权,就当一个摆设,再让他的儿子到宫里侍疾,陪皇帝。
这仿佛是他们要的“安军心,立国本”,又很是不对。
然后受到提拔的温行溯。
这雍怀王对他的大舅哥,也当真是下足血本的托举和信任了。
为了避嫌,近日庄贤王都少有上朝,更不往百官跟前凑,骇然听到自己被雍怀王委以重任,这位从小出自深宫的王爷,犹如五雷轰顶。
接到消息,他二话不说,带着世子元阅,便匆匆忙忙乘了一辆马车,赶到大长公主府,求见长姊。
他们是亲姐弟,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当年元寅没当成储君,正是因为性情软弱,手段也远远不如熙丰帝。
这一点,他们的父皇知道,大长公主也知道。
所以,得知父皇心意,且当着她的面儿让熙丰帝发下毒誓,不可残害手足,大长公主也就歇了心思。
这个弟弟没本事,做一个“富贵闲人”,得个善终也是福气。
不料,临到这时,居然要他披甲上阵。
“这个裴獗,岂有此理!”大长公主痛惜亲弟弟,害怕他去战场涉险,当即便红了眼圈。
“原以为漪儿联姻,已跟裴府冰释前嫌。不成想,他还有后招。这分明就是故意报复!”
这阵子臣子们提得多,让庄贤王世子继承大统,想来是闹烦了裴獗……
元寅紧张不已,“我懒散惯了,就盼个悠闲度日,长姊,我不想上战场,哪怕,哪怕不当这个王爷,也好……”
大长公主看一眼这个窝囊的弟弟,抿唇不言。
嘴上不饶人,可她心里还真猜不透,裴獗这么做的意图……
年方十九的世子元阅,突然开口。
“陛下已是睁不开眼,下不来榻,雍怀王为何就不肯再立新君呢?姑母可有想过,雍怀王此举,恰是为铲除宗室?只等名正言顺地除去李宗训和邺城朝廷,再借由说不出话的天寿帝名义,禅让继位。”
大长公主微微眯眼,看着他。
这个侄子离新君一步之遥……
倒是比他爹,多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