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前浮动,酹月努力地想要看清,然而却终是徒劳。依稀中,一只手掌牵住了她的,微凉,却透着熟悉莫名的坚定,令她无来由地心安。
葬月,是你吗?
深心里一处从无人触碰过的柔软被开启了,便再也收不回去。酹月的性子生来坚忍果决,对任何族类都能公允看待,处事中肯,只唯独对葬月、她的亲妹,深心里隐藏了那一抹不足与外人道的私心。更因着三年前与蛇妖的那一战自己疏忽令到葬月被掳,心中更是歉疚难安。数十年来她恪守母命,如履薄冰,未敢有丝毫懈怠,只为苍生安宁。可就算这样,她却连自己的亲妹都不能庇佑。葬月质问她的话何尝不对?连自己至亲之人都保护不了的她,有什么资格去妄谈庇佑苍生?
永远忘不了经年后初见葬月的情景。她日夜奔走打探,数次与妖蛇族交涉都不闻所踪的葬月,再次的见面竟然是站在那样讽刺的敌对位置。曾经病体孱弱的亲妹成了妖蛇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曾经纯净而圣洁的女娲后人,竟成了爪下亡魂无数的嗜杀蛇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她?
没有任何人能给她答案,包括明明认出了她,却依然故我地手染血腥的葬月。凤池吟的声音蓦地在耳畔回响:她现在连你都伤,早已是迷失本性了!她不是你的妹妹,她是妖蛇葬月,是乱世祸水,人人得而诛之,人人得而诛之!
不!不是!她忍不住尖锐地反击,狼狈不堪地捂住了耳朵妄图将这些不类的声音一同隔绝。她不是乱世祸水,她是我妹妹,我从小看顾长大的妹妹啊!
“姐姐。”葬月温软的声音忽然传来,“来陪我玩呀。”
她怔忡沉寂的心无法坚定地突突一跳。眸光静静定格,一时恍惚,竟看到年幼的葬月,丫髻垂髫,薄衫绸裤,顽皮地绕着院子一圈儿一圈儿地撵着一只彩蝶。
“姐姐,陪我玩秋千!”
秋千……吗?酹月有点眼涩。葬月很喜欢荡秋千,自己时常便是在那一下又一下地荡高回低中,每次垂眸,总能在一个转身的距离便能看到那绿衣生烟的孩子,带着温暖人心的笑容一声声唤她姐姐,姐姐。
可只在眨眼,童稚可人的葬月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身戾气手段狠辣的妖蛇葬月!“姐姐还真是相信我啊。”她讽刺地笑着,“既然如此,这女娲石便由我来保管罢!”青袍疾挥,一道穿心戾气便直扑而来——
心好痛……好痛!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哪个才是真的葬月,她的葬月?!
“葬月!”她蓦地坐起身来,连日的不曾进食令她身体虚弱到了极致,只是这样用力一挣,眼前便是一黑,险些便再次栽倒下去。
茫然四顾,屋内是依稀相熟的摆设,一张桌子,两张花梨木椅,一张木榻并一个楠木书架。有微薄的阳光从雕花窗棱上照射进来,空气中跳跃着透亮的浮尘,带着微薄的花草清香。果然,是梦啊……她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然而甫一醒来便闻见阳光的清香令她心底渐生了一丝温暖。抬手掠一掠鬓边滑落的发丝,却更快惊诧于自己身上干净雪白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