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谢轻裘用尽全力摇动船桨,掌心逐渐发烫红肿,传来火烧火燎一般的刺痛。当日他跟五皇子同去,顺风而行两日舟程,现在摇桨不歇,划了一夜又半日,第二天傍晚就到了青州。
他掌心早已磨出血泡,血泡也磨破了一次又一次,此时血肉紧紧粘在木桨上。谢轻裘狠狠一撕,豆大的血珠顺着手指滚滚落下。他连包扎都不做,循着记忆里的路径,七拐八折,终于走到那处僻静小巷内的简陋药铺的门前。不知是错觉还是疑心太重,今日的小巷似乎格外阴森,连一丝人气都无。但走到这里,绝无掉头再走的说法。谢轻裘一咬牙,推门进去。
室内极暗,依稀可见柜台处坐着一个人,见他进来,微微侧过身,却未说话。谢轻裘忽然意识到不对——那人身子虽刻意伛偻,却并非是个瘦弱残疾的老人的身形!
他快步后退,刚退一步,后腰抵上一把锋利的尖刀。一个甜丝丝的声音传来:“谢侯爷,有失远迎,请恕罪。”
孙九。
谢轻裘死死盯着柜台处那个一动不动黑影,忽然冷笑出声:“王爷不在京城筹谋篡位,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第十三章】
那黑影深深凝视着他,目光似刀,好像要在他身上剜出一个窟窿。半晌,站起身,缓缓走到谢轻裘面前,挥挥手,示意孙九把刀收回去。抬起眼,一寸一寸打量谢轻裘,从额头、眉目、鼻梁,看到嘴唇、下颚、脖颈,眼神凶狠极了,好像要活活把他身上这一整块人皮都给揭下来。那双又黑又狠的眼睛,亮得仿佛要烧瞎人眼,唇边、额角、手背上的青筋,都在一下一下、不受控制一般微微搐动。
室内静得让人发瘆,谢轻裘满心都是付良沉此刻命悬一线,当即冷声道:“药铺里的老先生,现在是落在王爷手里了?”
五皇子哈哈大笑两声,道:“落进我手里?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谢侯爷,你真该谢谢我,要不是我,只怕啊,他现在尸体都臭了。那你不是白跑一趟吗。”
谢轻裘道:“谁要害他?”
五皇子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恶毒又愉悦地道:“是个熟人。谢侯爷,我一说,你就知道了。”
谢轻裘不知为何心一沉,一股极大的不安攫住他的心脏,他强自压下,咬牙道:“谁?”
五皇子道:“谢寻。”
任谁也想不到是这个名字。谢轻裘还未震惊,先觉得荒谬,冷嗤道:“你以为我会信吗?空口白牙,无凭无据,由你随便泼脏水!”
五皇子摇摇头:“我知道你不会信。毕竟在你眼里,他是个药罐子弟弟,从小汤药没断过,一心扑在经子典籍上,既不能走路,又不爱与人交往,连你们谢侯府的大门都没出过几次。你要证据,好啊,我给你。你既然知道上辈子是死在窝藏孽种的罪名上,难道就不奇怪吗——是谁把这件事捅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