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宙在下午假设过很多次现在的情形,有许乖乖冷脸问他原因,痛斥他的行为或说不在乎让他离开视线,唯一好一点的设想是坐的板正地教育他是不对的。
唯独不是这样,小心翼翼地触碰,自下而上凝视他,甚至有点生怕不小心触及到他心事而温柔地问他。
“老师,你真的很需要我的血吗?”
他知道许乖乖对他来说有点特别,只是在这个时刻,这种特别被许乖乖的行为放大了无数倍。
指尖的温度和觉醒后逐渐冰冷的他的体温相比简直滚烫,许乖乖眼中他的投影也被暖光笼罩不似他映像中暗沉的底色。
“如果我要你就会给我吗?”
许乖乖轻柔地包住常宙的手背,想抚平他突然竖起来的尖刺。
“你问过我才能知道结果。”
“我没想过。”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方式,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所有的一切他都需要去谋划。就算是一次简单的外出,他也需要从第一步计划起,思考周全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许乖乖这一问打破他的思想禁锢,但答案在他心里是固定的。
常宙抽回手徒留许乖乖落空的掌心和失望的眼神。
他注视着有膨胀的欲望想说心里话,开口却是不相干的话题:“那天从教学楼接你回来,尽管你说你可以解决,我还是擅自去调查了。本来转校生的存在就很可疑,在查转校原因过程中有一股力量阻挡我,我更加起疑。”
熟悉的关系网,强势的封口,每一个节点都是他认知中的程家。他站在网外张望,无非被视为外人。
本应如此,那么多年,他不是没有接受现实,只是每每面对还是会感到孤独。
“你应该也猜到了,我在家里没扮演什么重要的角色,我消失倒更符合他们的心意。”
许乖乖想起程野对常宙的形容,和刚刚常宙给她看的信息,无一不透露出常宙的处境。心里常宙的形象和从外界接受的截然相反,许乖乖为常宙打抱不平:“是他们有眼无珠。”
常宙多少理解许乖乖猜到他的背景所以格外包容他,可做到知晓他做的事还能为他说话应该也只此一家。
他微微摇头说:“血族慕强,而我的血脉一直没有觉醒。而且不知哪天开始,只要靠近人我就会闻到混杂血腥味的味道,我不喜欢那味道,也变的要和人保持距离。”
可能因为对血族血脉的排斥,那味道让他恶心,严重到呕吐也不是没有过,只有时间久了他慢慢才能忍受,对人也愈发疏离。
“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闻到奶油的味道,是和你见面的那天晚上。我以为只是正常地帮助一个学生,却发生了许多没设想到的事。”
只是合乎情理的帮助却带出奇异的花朵,求知欲引导他无法像往常一样直接甩手拒绝,他顺着花香,看到花的颜色,还有风中摇曳的姿态。
常宙能感到许乖乖紧紧抓住他,像抓住救命稻草,抓住向上的绳子。
“我不知道你到底身处于什么困境,带着怎样的想法,才会用崩溃又渴求的眼睛请求。我很好奇,也很触动。我想,如果还有能机会我也应该像你一样固执地抓住。”
“如果你当时不这么想呢?你的症状怎么办?为什么只是突发奇想地去做?你明知道时间久下去你会死。”
“我曾经想过死,但却遇见了你。”
许乖乖想看清常宙眼里的底色,但那双眼睛少有的沉寂,从褐织的阴影中她只能看到灰暗。
他们相交的路线并不单纯,她从来没认真去想过常宙曾经面临的局面,为了能投入越少抽离越快她刻意回避了解常宙。
现在她偶然窥视到常宙完美外表破裂缝隙中的黝黑深渊。
许乖乖沉默着攀上常宙的肩膀,她无法弥补那些破碎的裂缝,只希望能捂紧一些遮住从中泄露的能量。
不是每个怀抱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常宙敞开,至少能拥抱他的母亲离开后他一直是一个人,这样的特殊关怀如果不牢牢抓住,就会不见……
常宙呼吸一滞,双手划过许乖乖的肩胛骨锁住更抱紧一些,去闻她耳垂至后颈让他柔软的味道,怀里的人轻声在他耳边问:“现在你还会闻到那股血腥味吗?”
常宙摇头,视线再次注视到指间许乖乖黑垂的头发。他也倾身闻过别人的气味,虽然没有反感但也没有亲近的意思。
许乖乖的特别可能是他选择改变的那一刻命运地开始,而命运的齿轮平稳运转,他随吸引力被吸到她的身边。
母亲曾经说过,美丽的蝴蝶从眼前飞过要抓紧时间用眼睛记录才不会遗失美好的瞬间。
他却不是紧盯而是彻底圈占,几乎是本能地将好不容易触碰的美好标记,事情败露,他唯独可惜没有把许乖乖藏好。
这样的他注定无法被接受,果不其然许乖乖说:“没有就好,以后可以正常和人交往,找新的伴侣。要好好生活好嘛,老师。”
常宙闭上眼,他知道结果所以从没想过去问,现在他也只是要回到原来的位置而已。
埋在许乖乖颈间常宙乖巧地点了点头。是他的错,可是他还是带着明显的委屈,明知道对方到底为什么这么说,他还是要再说一遍:“你怪我。”
两个敞开心扉的人,不一定会得到各自想要的答案。
其实许乖乖也知道,如果在当时常宙提出标记她绝对会拒绝。
她还有自己的问题要解决,把希望都压在常宙身上太不稳定。她一直在为自己考虑,连她都这么自私凭什么要求别人不为自己着想,对常宙的行为理性上她并不责怪,感情上却混乱,她不知道常宙是不是为了血才万事为她考虑,也不知这些脆弱是不是常宙故意给她看。
没有人是完美的,常宙貌似无缺的表面包裹的破碎许乖乖理解,但是无法接受,没有勇气也去磨合。
她如实说:“不是怪你,我只是看不清你,不知道为了血标记我的是你,还是向我倾诉的是你……”
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像其实是怪,许乖乖干脆不说了,松开手要退出常宙怀里。常宙不松手,摇头坚定地说:“再给我一次机会,乖乖。”
许乖乖被迫扶住常宙的上臂,叹息堵在嗓子眼里:“老师……”
岿然不动的身躯紧紧贴住她还是那句话:“再看看我好吗?”
说不动摇是假的。
许乖乖因为费神又早起,此刻头痛的要命。昨天还好挑的后面没课的一天实行绑架,下午没有旷课,要是扣的学分越多,期末成绩里学业标准占分越大。才刚开始赚学业标准就有许多麻烦事,再重修还不如真的宰了她。
好不容易直起身,许乖乖拖着疲倦的身体刷牙洗漱,带好上课用具,脚踏朝阳勤勤恳恳上课去。
昨天太晚了还吃零食,导致早晨都不饿。
回想昨晚和常宙正说着说着她肚子一阵空虚,反应过来还来不及收腹,肚子就迫不及待地发出某种类似不知名猛兽的大声咆哮。常宙翻来零食两人吃,她为了找话题又说起接下来的春节和校外实训的事。
不能想,一想她心里是抓心挠肝的尴尬。
许乖乖抓狂着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熟悉的课桌、熟悉的窗户、熟悉的班级透明感,终于让她悄悄安下心。只要再自然地趴下假装睡觉,平凡的一天就开始了……
“许乖乖。”
许乖乖腾一下转头,看见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戴着棒球帽的程野,拽了个造型倚在她们班门口,头一抬叫她:“来,找你有事。”
这帽子戴的,他仰起头许乖乖都没看见程野眼睛。
班级里人不多,可就这么些人,大大小小的眼睛都集中在他俩身上。许乖乖对程野这么正大光明地找她很是烦躁,出了班级左看右看跟程野低声说:“先换个地方。”
程野好笑地跟上她的脚步,来到一楼大厅偏僻的柱子一侧,跟她说话的声音回到少年的气息。
“你惹谁了?搞的跟做贼一样。”
还不是惹到你了!许乖乖心里咬牙切齿地吐槽面上装的高冷如洁花,一边留心观察有没有人来这里一边嘴巴一斜开始阴阳怪气。
“我本来就是个怪胎,现在看起来是个被不良少女欺负的怪胎,你说我惹到谁了?”
“还以为你被标记会有副作用,看你还能怼人,不错,挺有精神的。”
副作用,什么副作用,肚子会叫的很大声是副作用吗?
以为他是呛她胡说的,许乖乖嘴巴斜的更厉害,不在意道:“什么副作用?”
“喏,向上看,别东张西望的不看我。”
程野捏住帽沿往上提,露出一双腥红的眼瞳,肆意的流光从黑色变成红色,许乖乖抬着头斜着的嘴巴变平,顺便张开。她还是第一次直视程野变红的眼睛,比模糊时看见的更清透,配上程野精致的脸更显妖邪。
程野按回帽子,许乖乖这下离的近还是能看见他垂下来看她的异光。
程野翘起的唇角一张一合:“吓到了?怎么歪嘴变成下巴脱臼。”
许乖乖回神不想承认被程野的脸迷了智,美色真是把利器,刀尖指她让她连狠话都讲不出。许乖乖内心给自己一掌掴,嘴巴不禁放软:“你没其他状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