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这有啥好争的,待燕王到了便能一见分晓,莫不然咱们扑上一注?”
“你怕是想屁吃,燕王何等尊贵,岂会轻易抛头露面,咱们能望见他的车驾便是荣幸了,一睹真容那是想都莫要想。”
路边百姓胡诌乱侃,各个楼上自诩有些身份的人也议论正欢,只是他们能获得的信息更多,也更为注重比较现实的话题。
“咱们泉州这座庙,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也不知道经不经得起燕王这尊大佛的折腾……”
“传闻燕王秉性甚为酷烈,又丝毫不把祖制传统放在眼中,士大夫说杀就杀了,这次闽中乱事,定然要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哎,真不知有多少人要被牵连进去。”
“你们知道为何燕王大军上午便到了,可他却迟迟未入城吗?……不是别的原因,是因为他一大早就亲自领着人去了法石,攻进了蒲八官人家中,将蒲家满门都给屠了,啧啧,蒲八官人那可是蕃商第一人啊,坐拥数百海舶,那身家少说也有个千把万贯,这可都落入燕王囊中了,还有别的许多蕃商,燕王算是捞了笔大的……”
“这燕王擅敛财,肯定也极为爱财,但这么搞岂不是杀鸡取卵么,实属不智啊,经此一事,往后哪里还有蕃商敢来贸易,咱泉州从此怕是要萧条了。”
“据我所知,蒲家可是这次大乱的主事者之一,落得这下场不也是罪有应得么?”
“呵呵,蒲家一介商贾,要是能好好做买卖,哪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还不都是被燕王给逼的,对高丽倭国的贸易全让燕王独吞了,往南洋这块大肥肉又岂会放过,与其坐等燕王来收割,那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博上一博。”
“这倒是无可厚非了,只是行此决绝之事必然准备周全全力以赴,可他们连攻打泉州城这种事都做了,却为何不对燕王设谋,反倒让他轻兵突进到了泉州。”
“嘿,谁说他们没对燕王下手了?这围攻泉州其实就是为了引燕王上钩,说来燕王倒是个有胆色的,草草点了几千兵马就敢南下而来……他们前后共派出了两万多人伏击截杀……倒不是没堵到燕王,而是被燕王击败了,还是全歼,所以才半点消息都没传回来,蒲家这些人才会猝不及防……”
“嘶……难道燕王还是白起复生孙武附体不成?两万人要是草寇那自不必说,可蒲家船上那私兵武丁我也是见过的,都是勇武彪悍之辈,在海面上也不知收过多少人命饮过多少血,据说有不少还是在大食国招揽的军将,都是经过阵打过仗的,再说还有左翼军这样的正军,怎么就……”
“在咱们大宋啊,再这么能打也不算什么,有以文制武的家法在,便是狄武襄岳武穆也伸张不得,可偏偏那是燕王,那是咱大宋未来的官家,这如何能制得了?说不得,咱大宋以后就是武夫当国,我辈文人只能伏低做小,沦为婢妾……”
可以说,此时的文人士林普遍对燕王没有好感,即便没有直接参与乱事的,也不代表着对燕王就没意见了,他们私下间谈论起燕王,那嘴上基本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这些人自己没胆量以实际行动来反对燕王,但隐然间还是站在叛乱豪强一边的,就算不能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起码也要压低燕王的风评。
议论纷纷中,街道南边的嘈杂声突然渐次收息,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齐整的踏步声,听起来仿佛就像一个人走出来的一般,却又放大了无数倍。
“来了来了,燕王终于来了……”
百姓们精神一振,目光死死向南。
首先入眼的并非大家预想中的各色仪仗,初看只是寻常军伍列队而行,细看却一点都不寻常。
远远的只觉甲光有些耀眼,等到近一些了才发现,这队列异常齐整,每列十人一共十列,百人一阵前后两个方阵,横平竖直斜,怎么看都是一条直线。
方阵的行进速度并不快,阵中兵士挺胸昂首,双手持矛夹于腋下,闪着寒光的矛尖斜指前方天空,步伐迈动时,齐齐抬腿犹如波浪推出,果断踏下仿佛敲响巨鼓,随即另一道整齐的波浪再起,源源不绝周而复始。
这步伐声有种奇特的节奏,仿佛敲打在四周每个观者的心间,令人目眩神驰,震撼不已,甚至许多人都忘记了喘气。
仅仅只是两百人,却好像又是千军万马,或者是一个钢铁巨人,带给所有人强烈的威慑和压迫。
无敌雄师!
所有人心中莫名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原本有些人还对燕王击灭数万叛贼之事表示怀疑,这一刻却都烟消云散了。
两个步兵方阵后面不远,则是一个庞大的骑兵方阵,一百多人的披甲骑兵,在泉州绝对是从未见过的庞大了。
同样没有繁复的仪仗,只有一面简单朴素的黑色认旗,旗上写着一个金色的‘燕’字。
马匹颜色有异,却都肩高五尺,神骏非常,马上骑士全都戴着形象恐怖的面甲,坚定的眼神从孔洞中射出,犹如神魔,衣甲上甚至还带着新鲜的血渍,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