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退货报纸,陈石林的脸比苦瓜还苦,口中自言自语地抱怨着,“你个堂堂燕王,放着荣华富贵不享,许多国家大事不管,干嘛要弄个日报出来和我等小民争利?弄就弄吧,还卖这么便宜,根本就不给人留活路啊!”
他哀叹着,拿起桌案上的天下日报研究起来,越看越想,越百思不得其解。
“这纸张虽然粗劣,可也比咱用的要好一些,新闻讲究时效,想来也是和咱一样用的活字,可怎么能做到字体这么小又清晰呢,这墨居然稳固而又不会过渗,所以一张纸两面都可以印……按理说,要做到这些精工细作,成本肯定远超于咱啊,凭什么还能卖这么便宜?难道燕王散财散习惯了,就是图个乐呵?”
活字早就发明了,优点很明显,但缺点也很多,大概性的总结就是木活字易变形、泥活字粗糙易碎、金属活字着墨性差且价格昂贵。
而且汉字结构复杂,当时制造字模的方法又是一个个手工雕刻而非铸造,对技工的要求非常高,不比整版雕刻更节省人力。
最主要是印出来书能看,但品质不高,毫无精美之感,不符合读书人的要求。
并且宋代早已具备强大的雕版印刷生产能力和相应的雕版印刷业阶层,完全能够满足市场需求,因此对新印刷技术并不迫切。
于是活字一般只用在佛经、黄历、小报之类的印刷上。
赵孟启指导着工匠们攻克了铸字、检字、油墨等难题,以此成型的印刷新技术,成本之低,是陈石林挤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
就在陈石林愁得要把手中报纸吃下去的时候,几个胥吏走了进来。
“陈员外,哥几个又给你送消息来了,今日可是有大料……”
陈石林苦笑,“陈某目前的境地你们也不是不清楚,收了你们的消息也没用啊。”
胥吏们也很苦恼,讪笑起来,“员外的苦处咱们自然知道,不过看在彼此合作这么多年的份上,您就行行好,把消息收了吧,这次只收您半价总行吧,您家大业大,也不差这三瓜两枣,哥几个却还等着钱买米下锅呢……”
有一说一,陈家小报能做大做强,也多亏了这些‘兼职记者’总能送来有噱头的秘闻。
陈石林这时也还没完全死心,所以出于维持关系的原因,便道,“行吧,陈某就咬牙把这难处独自抗了,也不能亏待弟兄们,说吧,是啥大料。”
见陈石林答应下来,‘兼职记者’们都大松了一口气,消息这东西,找不到卖家就一文不值,而且很快就过期了。
“咱宫里的朋友传出来的,昨日下午阎贵妃秘密召了一个歌舞班子进去……”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宫里不是常常和雇市井艺人么?”
“嘿嘿,陈员外别急啊,这次可不同寻常呢,班子是阎贵妃召的,但实际上却是给官家献艺表演的,而官家观赏后十分开怀,赐下重赏,关键是……”
“关键是什么,你别卖关子啊。”
“嘿嘿,关键是,歌舞班子在宫城落锁前出来了,可是却少了一人,而少掉的这个人,极可能是唐安安。”
“唐安安!?”
“八成就是她了,既然没出宫,那肯定是被官家留宿了,其他,你懂的,嘿嘿……”
陈石林不禁动容,“官家留宿伎女于内宫!?哇!确实猛料……哎,若是半月前,凭着这个消息,最少也能赚个几百贯啊!可惜了……”
要是把这种秘闻发布到小报上,肯定会惹怒官家的,不过要是能赚钱,冒点风险倒也无妨,但如今报纸卖不出去,这么干就有点傻了。
花了五贯钱买下这个瓜,最后只能留着自己吃了。
等到晚上,陈石林回到家中,他儿子陈晃一脸兴奋的迎上来,“阿爹,咱家印坊有救了……”
见到一向不着调的儿子,陈石林下意识就要开骂,却见儿子身后跟着一个书生。
“在下孙元正,和陈晃乃是朋友,也是闽人,冒昧请陈伯父寻一清净处,商谈一下印坊事宜。”
陈石林心中狐疑,但听到关于印坊,还是耐下性子,领着孙元正来到自己书房。
三人坐定,孙元正一脸严肃起来,“我有办法让你家印坊起死回生,但是有个前提,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我和你们的关系……”
待陈家父子做出保证后,孙元正才缓缓说道,“明日,我会让人送来一万贯钱,你家印坊要做的就是继续印小报,然后免费送给摊贩们,让他们只卖一文钱……”
一万贯,按二十文一份的价钱,那便是五十万份,已经是自家以往两三个月的销量了。
陈石林一听,自然不会不同意,可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于是拧着眉,“一万贯可不是小钱,不知你这么做,要我如何回报?”
孙元正轻笑,“陈伯父也是通透人,在下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要做的事也不复杂,以前你也经常做,至于具体发布什么内容,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放心,不会比你以前发的那些更严重,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你家小报的渠道……”
陈石林明白了孙元正的意思,虽然还是有些忐忑,但要是咬牙道,“行,只要到时候的内容不越线……保持渠道也不难,免费的东西摊贩不可能不要,正好,我手头捏了个大料……”
可等孙元正问清大料内容后,却制止了,“不行!这要是惹出事端,会影响我的计划!”
“好吧,反正这些报纸都被你买下了,你说了算。”陈石林耸耸肩。
双方又商定了一些细节,最后孙元正临走时说,“一万贯不够,到时还可以再加,你家印坊只要撑过一两个月,必然可以起死回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