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呼唤很轻,近乎呢喃,他本人没准都没意识到。但阿昭听到了,这声音好似一根点燃的柴火,忽地把他满腹的滚油点燃。他再也忍受不住,困惑无比而且怒火冲天,以至于不得不掐自己手心以免做出什么太过冲动的事来。只是愤怒好似烧得发亮的热铁,浸透了故作玩笑的语调。
“前辈,‘公良’才是个姓氏。”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莫非前辈没读过书?”
公良至抬起头来,表情有几分古怪,死死盯着神秘人的阿昭并没有注意到。年轻的魏昭像个开始掳袖子的青头小子,连以往拿手的那种故作无辜的挑衅笑容都没拿捏好,像只支棱起羽毛的年轻斗鸡——虽然大概只有公良至和他自己能看得出来。他想,你怎么敢这样叫良至?!谁准你的?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啊?!
神秘人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笑得咬牙切齿的阿昭,蓦地笑了起来。
他哈哈大笑,不是讥笑,也不是冷笑,居然就是普通的开怀大笑,仿佛被小辈逗乐了。他摇着头,背着手向前走去,留下阿昭站在原地胸闷不已,像只摆好姿势却失去了对手的蛐蛐。
公良至抿着嘴,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叹气。他收完了手上的东西,跟上来,路过阿昭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他说。
阿昭才不走,他忍不了。他反手抓住公良至的手腕,使了个眼色,用口型问“到底怎么回事”。公良至苦恼地望了望天,用口型回答:“不能说。”
“你怎么就这么相信他?”阿昭“说”,“你之前认识他吗?他还没准安得什么心呐!要真是好心路人,为什么不让我们回乾天谷?”
“不能回去!”公良至飞快地动着嘴唇,像有读心术似的,补充道:“我也没中什么法术!你……等一等,到了时候我就能告诉你,好不好?”
阿昭的嘴撇得像座拱桥。
公良至忍俊不禁地看着他,那副表情活像在看个闹脾气的小朋友,阿昭被看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猛一转身,心不甘情不愿地草草点头,怒气冲冲地向前走去。
当天晚些时候,阿昭堵住了神秘人。
公良至在准备过夜的阵法,好在他们休息时掩盖行踪。两个帮不上忙的人在外面,当阿昭走向神秘人,他像早有预料似的,对他一点头,带着他往前走去。
阿昭走得很谨慎,符箓在手,时刻提防着这厮把他搞失踪。神秘人对公良至的企图心已经昭然若揭,要是阿昭被他先行解决,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大概意识到了阿昭的不信任,神秘人没走多远便停下了,刚好在能与公良至能彼此相望又听不清谈话内容的距离上。
“问吧。”神秘人说,仿佛已经料定。
他的声音很低,但没蓄意压出那种野兽低咈的嗓音,听起来不算难听。神秘人漫不经心地看着阿昭,他有一双黄眼睛,带着竖瞳,像一条冷血的爬虫。
阿昭看不明白他看着他们两个的眼神,太深了,并非恶意却让阿昭每一根神经都开始狂跳。神秘人看起来死气沉沉,即便他对他们不错,身上那股混合着血腥味的乖戾之气也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