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魔头无情,无情者方入魔,这话并不贴切。在魔道上走的最远的那些,除了天生恶种,便是最最至情至性之人。他们的情感如可载舟覆舟的大洋,又仿佛能暖身也能焚尽一切的火焰,一念之间,成就神魔。公良至只怕魏昭真正心如铁石,而像如今一样喜怒不定,锋利如匕首,即便能把抓住他的手割得鲜血淋漓,也好过油盐不进,没个落手的地方。
至于算计?公良至手里的筹码这么少,哪里有堂堂正正的奢侈。
魏昭不说话。
他觉得自己说什么,好像都应了公良至的说法。而要他反向而行,他又做不到——魏昭现在不够疯,断然做不出为了赌气杀掉辛辛苦苦救回来的公良至,公良曦,还有魏氏一门。
说起来,《捕龙印》中的魏氏如何了呢?
一字未提。
《捕龙印》是萧逸飞的传奇,不是他魏昭的。故事集中在萧逸飞身上,涉及修真界各处宝地仙境,红尘修心也在江湖而非朝堂,一笔带过,哪里会详细说瑞国的某家族如何如何?能提一句魏昭的爹妈不是亲爹妈,无非交代反派黑化背景,再多就不必提及。那时与萧逸飞同行的公良曦,既不知道自己的另一个父亲是谁,也不知道瑞国与她有什么关系。
魔龙的焚天恶焰烧了乾天谷,无数弟子与主角的悲愤细细说来,烧了大半的瑞国,只有“亡者万千”四字而已。
魏氏的末日只会比那更早。
魏老将军为了家族气运抚养了魏昭,换得陆真人的庇护,而等魏昭全须全尾掉进了玄冰渊,陆真人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迁怒他人就算好,怎么可能会再去管一窝凡人。魏将军府失去了镇宅神兽,没有仙人庇护,又名声大过了皇帝……如此烈火烹油之象,要倾覆也就在一夕之间。
“阿昭,你并非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听见公良至平静而笃定地说,“你可记得凌霄阁华真君的那个后辈?他荒yin无度,贪婪成性,毁人一生乃至险些害了他人性命,却被华真君护短,闭门思过了事。按说他罪不至死,但你暗中使计要了他的命。外人也就罢了,我哪里不知道,你从来不是多安分正直的角色?初入乾天谷,你心中烦闷便会无理取闹,事后脾气过去又会立马想法子弥补,后来不再如此,无非是学会了收敛。你喜好诸多,念头说变就变,十几岁说要尝尝当师傅的威风,过了几年又说一辈子不要收徒……”
公良至顿了顿,说:“你本性喜好变化,喜好冒险,擅长变通,就如同水入雪谷凝结成冰,置于火上则沸腾成雾。别人认不出来,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够了解你;你当自身已变,乃是当局者迷。我这旁观者,恐怕比你更明白。”
魏昭脑中再次闪过凯旋的将军与士兵。
他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往军营里钻。魏小公子崇拜能将敌人拒之关外的父亲,羡慕将士们归来时所有人的欢呼,在孩子的眼中,魏将军与神武军便是标杆与城墙。魏昭早早习武,想当一名将军。
再然后,他胆大包天地去外面历练了一小圈,骨子里的自由天性觉醒了。魏昭不是能被束缚在一亩三分地中规规矩矩驻守一方的人,比起威风凛凛的将军,他更爱来去自如的侠客。他在武艺上的悟性胜过布阵操练,那时魏昭想一人一剑闯江湖,涤尽人间不平事。
待接触了修真者,梦想中的大侠立刻升级为剑仙。魏昭上了乾天谷,一个新世界在他面前打开,他登时如鱼得水。
长生!逍遥!惩恶扬善!魏昭窥见了仙道一角,还结识了最好的友人。他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