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山晴在以往的战斗搏杀中从来都是尽量一击毙命,很少像这样做出几近虐杀的行为。
说句不太适合当下新纪元环境的话,她对待变异兽的态度完全可以称得上充满善意,平等和谐。同在一片蓝天下,所有以任何方式存在的生灵都值得被尊重。
但这次,她不能接受同伴因她而伤,这激发了她内心最深的恐惧。
恐惧点燃了她敏感的神经,于是烧起熊熊怒火以掩盖破碎的理智。
只余残喘的鬣狗女王用尚算完好的那只眼睛盯着路山晴,眼神中没有战败的颓唐,只有凶狠和不甘。
路山晴在它由亮到灭的视线中慢慢冷静下来,撑着膝盖站起身。
她稍微仰着头环顾四周,其余十来只鬣狗在首领和强战力们溃败后已经无声无息地夹着尾巴退散了。狼群成员在倒下的同伴身前嗅闻低鸣确认情况,棕狼就坐在对面,和她一样用目光巡视战场。
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路山晴缓缓转身,眼神游移片刻才看向向戎和从沙二人。
她的发梢和脸颊都沾着攻击敌人时被喷溅上的鲜血,此时已经干涸成暗红色,一个个血痂紧绷在皮肤上带来轻微的刺痛。
手在抖,不止手,四肢都有轻微的不受控的轻颤,是肌肉使用过度带来的短暂后遗症。
从沙本就因为差点间接害死路山晴而后怕,看到她手上身上细密的伤口更是心疼的要命。盯着有些陌生的金瞳,心下一慌,用尾尖攀上她的小腿。
虽然这么说不太恰当,但她看起来好像随时有可能会离开他的世界。
路山晴腿上传来一道牵扯力,她也没低头去看,反而眨了眨眼睛,嘴角一咧,“小沙蛇。”
被喊的某条蛇猛地一怔,连着吐了两下蛇信才意识到兽形没法说话,又着急忙慌地换回人形。“姐姐?”
自从他们从茧蛹出来,路山晴就没再这么喊过他。从沙一度以为是大家都长大了,这么叫有些幼稚才改口的。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随口应了一声,路山晴抬手去解腰上拴着的急救小包,这还是临出发前向戎送她的,现下倒是要用回他身上了。
拉着从沙坐在向戎身边协助救治,伸手要向戎抬爪子,“手给我。”
低着头的坐姿,向戎根本看不到她的视线和神情,听语气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但他怎么就是感觉很别扭,感觉她在躲。
简易包扎是军部成员的必学技能,小包里药品和绷带都有,向戎强撑着硬汉风采,被处理断掌这样的伤口也只是克制地深呼吸了两下。
他隐约觉得减少一些伤痛的反应会避免挑动路山晴的情绪。
说实话,在看到路山晴救从沙抛掷匕首的动作时,他的心脏一时间狂跳不止,一方面被她帅到了,另一方面也暗忖为什么不是他获此殊荣。
没想到愿望实现得这么快,她杀爆鬣狗王,为了他凶狠地对其剜肉切骨。向戎眼都不眨地死死盯着看,只觉心脏被击中,幸福得灵魂都在发颤。
可她从刚才开始只对他说了三个字,连名字都没喊过。
失血有些多,短期内会不具备化人形的能力和条件,这就很烦,不能说话安慰她自己其实没什么事。
黑豹俯首轻轻用鼻尖抵着路山晴的额角,舔了舔她的有些蓬乱的鬓发,用肢体动作代替言语。
路山晴一把拍开他的脸,“向戎你是不是有病?”
向戎被骂得一愣,保持被扇歪的姿势没敢动,小心翼翼垂眼瞧她。
手上的伤口处理结束,路山晴终于抬头直视向戎,“我问你是不是有病,明知会受伤还要伸手被咬!”
眼角通红,眼眶里盈着泪意却倔犟地不肯让泪珠落下。
在她屏住呼吸试探性地故意去勒痛向戎伤处,看到爪尖条件反射性地跳动后,终于确认向戎深深可怖的伤口应该是可以恢复的时候,她所有的不安才爆发了。
“我不要你救!不要你帮!不要你死!”路山晴哽咽着喊话,到最后一句声音弱了下来,“不要因为我死啊,我求你……”
为什么这么害怕呢?
因为她真的害死过很多人啊,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从沙看不下去她这个样子,一把将人抱进怀里,轻拍着安抚道:“不会有人死,你看我们都好好的。”他猜到路山晴可能有些心理伤痛,但聪明地选择不去问。
“姐姐,我们该回去了,这里尸体很多,恐怕不安全。”也不是谈话的好场所。
路山晴对这种情绪波动算是很有经验,她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这就是她——金瞳的她——存在的重要意义。
所以很快调整好情绪,起身和从沙收拾战场去了。
留向戎一个人在原地,望着包扎好的伤口发呆。她不需要我,但她是在担心我,她身上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有这个伤口就不能抱她真碍事。他胡乱想着。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如同在油锅里煎。
从沙去拖回了被他蛇毒注射过的鬣狗尸体,找来扎带捆在一起,还想去捆鬣狗王,却被路山晴制止。
她和一直蹲在旁边的棕狼首领对视上,“这剩下的交给你们处理了。”毕竟有仇怨的是它们,“如果吃掉会变强一些的话,记得要好好保护森林和家人哦。”
说完便从旁边退开,棕狼和其他狼顺势围过来拖拽着尸体网丛林深处退去,甚至还有刨土掩盖血迹的专业小狼善后。
从沙看着都啧啧两声,“姐姐,你说它们是真能完全懂你的意思吗?这种智慧程度可有点恐怖啊。”
他是想活跃气氛转移路山晴消极的注意力,也是真的在发出疑问。
“当然懂啊,狼可是很聪明的生物。”路山晴懂从沙的体贴,自然接道,“我不觉得恐怖,它们都听我话。”
“姐姐厉害。”这是小时候他经常捧她的一句话。
“知道就好。”路山晴用比较干净的那只手拍他的头,小卷毛,触感蛮好。
大家都是聪明人,两句话间已经够从沙猜到一些事情,他在等路山晴主动开口。如果她不想说,他也不会再问。
匆匆绑好几具尸体,垫着军部配发的专用防水布,由从沙拖着走。
要是向戎没受伤,肯定让他驮着。
路山晴瞪着眼地朝向戎脸上看,她知道自己是因为无能而对向戎迁怒,可是不装得凶一点他下次还敢怎么办。
入眼就是一张懵懂无措的大黑脸,那眼神好像在问:啊?我又怎么了吗?
努力绷了好久的怒容一瞬间破功了,向戎就是会莫名有一种让人沉不住气的能力。
路山晴直接蛮牛冲撞过去抱住大黑豹头,对着他的耳朵大声严厉威胁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火。但以后要先保护自己,知道了吗?”
有时候觉得这个听觉也是没必要这么敏锐,向戎脑子里嗡嗡作响,把耳朵往她脸上蹭,喉咙里沉沉哼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她永远都是那个唯一会跟他说要先保护自己的人,所以她任何时候都不用感到抱歉。
是他欠她,是他对她抱歉。
刚才还乱七八糟的心一下子就被她安定了。
三人体力恢复一些便往回走,路山晴主动谈起一些事情。
“看到我的眼睛了吧。我有病。”原因说起来复杂,现在也没必要说得太详细,“你们可以理解为一种创伤应激,金色眼睛的我记得所有,等下就会变回去,然后忘记这期间发生的事情。”
路山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语气变得很恶劣,“小猫小蛇小鬣狗,统统不记得,嘻嘻。”
黑豹想去拱她的肩,这个坏家伙真会刺激人。
躲开黑豹大头,路山晴又正经起来,“之前看到有只狼会去守尸体,我突然想到其实我们人类的情感也是一样的性质,然后想到了哥哥失踪的问题,所以愣了一会儿。”
就是给向戎解释,。
这让她想起茧蛹那次人员大清洗,不知道路山晴遭遇了什么让他父亲草木皆兵。这些她都还没合适机会和路山晴说过。
路山晴浑身发热,胡乱点头应付柴玥忧心忡忡的话,不忘让她帮着照看下向戎。
在走廊上一直安静等着的从沙过来询问情况,柴玥本想敷衍过去,路山晴却径直扑向男人怀里,在他领口处嗅闻起来。
柴医生只得吩咐道:“她这情况你看到了,赶紧把人带走,等下别把急诊室掀翻了。”
走出医疗中心大楼,被风一吹,神思清明很多。
想到刚才自己下意识亲近的动作,路山晴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从沙的手心,从刚才起就一直被他牵着。
“怎么了?”他声音里含着温和的笑意。
见路山晴不说话,从沙掏出一把匕首递到她面前。是她抛掷出去的那一把。
“原来你收起来了,我还以为碎掉了或是被小狼叼走的。”她去找了一圈没找到。
“没碎,但有些坏了,这个尖端卡进岩石缝隙里磕出一片豁口。”从沙有些内疚,“对不起,等再有机会我帮你修。”他知道这是乐哲朗给她做的,意义不凡。
接过匕首对着月光看了看,确实不能用了,不过没关系,还剩一把好的。“没事的,又不是你的错,我用单刀也能打。”
从沙沉默看着路山晴笑盈盈地说笑,银白月色沾染上她弯起的眼角,好似有泪光闪烁。
她是难过的。
上前将人抱进怀里,抚着她后脑哄道:“姐姐这么厉害。”
路山晴发现情绪低沉的时候,充满安抚意味的肢体动作确实很能慰藉心灵,她静静地靠着从沙的怀抱平复自己。
夜晚总是激发人的依恋欲。她把脸埋在从沙肩上,说话也不抬头,声音闷闷的,“从沙我困了,你可以哄我睡觉吗?”
生理性的热度还在不断灼烧路山晴的身体,欲望煎熬,但今天太累了,又很困顿。
“当然可以。要抱着走吗?”从沙被她表现出的亲昵态度搞得心都化了,微微蹲身,用小臂卡着她腿弯想把人掂起来。
虽然离家不远,但毕竟从沙也累了一天,路山晴有些不忍心,后撤半步伸手抵住他的肩。
从沙半蹲的姿势抬头仰视她,撞进一片担忧的目光中。
“姐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他一使力就把怀中人带离地面,又亲了亲她条件反射俯下来的柔嫩脸颊,“这让我很没面子。”
路山晴果然被逗笑,“知道知道,男人不能说不行。”
一路无言却气氛融洽。
抬脚踏进路山晴家院门的时候,被她拍拍肩,“你走错了,要去你家。”
本意是尊重她,想着她在她自己家里可能会更自在一些,没想到竟是没有猜对她的心意。
“嗯?不怕我把你吃了?”
“如果是你,我就不怕。”
一到家被他放下来,路山晴就吵着要洗澡,从沙给她的伤处缠上防水带才放人进浴室。
他想起来还要给路山晴准备一些东西,问过她之后又回了一趟她家。
等人洗完澡,他也正好刚回来。桌子上放着营养剂和饼干,浴室门口的架子上还摆着换洗衣服,室温和屏蔽磁场都已经调整好。
路山晴看着走过来给她擦头发的从沙,有些心虚。逼着人喊姐姐,自己怎么反倒没有个姐姐样子,还要被人照顾。
姐姐力突然觉醒,她推着从沙进浴室,“该你了,去洗澡吧,等你出来我绝对替你准备好穿的用的,放心。”
门一关,路山晴摩拳擦掌……奔向了餐桌。
几包营养剂下肚,才开始慢悠悠地兑现承诺,拉开从沙的衣柜翻找起来。男人的衣柜给人很大震撼,简约,极简的简约。几乎都是一样的浅色系上衣,没意思,干脆别穿上衣了吧。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角落找到两条没拆封的亮色居家中裤,一条粉色一条鹅黄。路山晴对比了半天还是难以抉择。
听到从沙喊她,才匆匆选了粉色那条去献宝。
“怎么样!我的服务!”路山晴毕恭毕敬用双手端着折叠整齐的裤子冲他挑眉。
空气静默三秒,从沙轻咳一声笑道:“嗯……有个性。”
直到被从沙揽着,整个人都背朝他窝进他怀里,路山晴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有个性是什么意思。
忘记拿内裤,只有一条裤子可穿,他胯下那个凶器就直戳戳地顶在她屁股上。
受到体内的蛇类基因影响,从沙体温会比正常水平低一些。他裸着上半身和自己相贴,这种温差带来的接触感让原本有些困意的路山晴又莫名心跳几分。
从沙一手环箍着她的腰,一手从衣摆处探上来,拢住乳肉揉捏,垂首在她耳后轻嗅舔吻,被她的气味所吸引,思绪都变得迷乱。
心里装着一些很在意的事,路山晴往上蹭坐起来一截,后仰头枕着他的肩犹豫道:“从沙,我利用你们来缓解发情期是不是很坏啊?”她觉得自己有些不负责,“我也没有想确立伴侣身份,你介意吗?”
本来被她浑身软肉乱扭乱蹭撩拨得喉头发痒,但显然要先帮路山晴摆脱钻牛角尖的想法。他抽出手去捧她的脸,“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呢?”
“我喜欢你。”路山晴点头,表明心意水到渠成。不是我也喜欢,而是我喜欢,没有他必须先喜欢的先决条件。
“也许这就是你忽略的事,路山晴。我们之间有感情,所以不是你利用我,而是我梦寐以求,是我心之所向。”
从沙用热烈而直白的口吻安定她的心。
“至于你说的伴侣身份,你给,我要;你不给,我也会缠着不走。其他人介意就让他放手退出,没有谁能为难你。”
“还有什么问题吗,姐姐?”他用上扬的尾音拉扯住她的思绪,拇指在她唇畔摩挲。
一滴泪水无声滑落,从沙从她腮边将其啄走。路山晴侧身仰靠着,伸手去环他脖颈,嗓音软软的,“抱。”
人的一生中会有许多个带给人坚定力量的温暖瞬间。对路山晴来说,这一刻让她生长出新的勇气;对从沙来说,这一刻是他每每想起都会感恩的幸福。
他收臂将女孩往自己身体里压,垂首贴上温热唇瓣。
伸舌向其中深入,含着嫩肉一下一下重重咂吮着,亲吻带出的水声啧啧作响。手掌也没闲着,在胸腹处游移抚摸,拎起乳尖小幅度晃了晃。
路山晴嘤咛着浑身抖了抖,惹得从沙闷笑一声,又覆掌上去刻意掂摇两下。
“哈啊……”她身子敏感,麻痒滋味止都止不住,但也没有因此躲开男人作乱的手。
难分难舍地吻了好久从沙才放开她,想要欣赏欣赏此刻的路山晴是怎样一番娇媚神情。
被又亲又摸的女孩意识昏昏,脸颊上晕出两片绯红云霞,半张着唇呼吸,胸口起伏中吐息芬芳。半晌反应过来从沙退开了,下意识呜咽一声追上去,探出舌尖小口舔着他的唇角。
这是一种小兽讨好其他家庭成员惯用的撒娇动作。尽管从沙的兽类习性里没有这样的行为,但他观察过很多变异兽群中类似的互动。
真正体会到才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小兽这样做就能得到更多关爱。
他现在爱死了路山晴。
根本爱不够。
从沙没想着要做,因为怜惜她回家路上一副疲惫犯困的小模样,只打算自己忍忍,就哄着人睡觉了。
谁曾想,亲着亲着给两人都亲出了愈加难耐的欲望。
就着搂抱的姿势拨开路山晴膝盖,手探进她内裤里,“下面好湿。”
带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胸膛振动传递到她的肩胛骨,整片后背发麻。路山晴干脆把眼睛贴附在男人颈侧,悄悄哼了一声不肯面对。
寻到被花液沾染得湿漉漉的阴蒂,捻在指尖搓了搓,感受到她叫喘时的气息氤氲喷洒在自己喉结附近,从沙不由得无声吞咽了一下。
中指无名指并起下滑,落在穴口处打圈按压。
“嗯……”路山晴试图用拱腰挺胸的动作来缓解突如其来的刺激。
以从沙的角度正好看到她如新月般弯起的身姿,一双乳肉颤巍巍弹跳,惹人欲念。
暗叹一声,还是收回了几欲探进花穴的手指,转而在阴阜肉上摸了一把。
不是他不想,是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真折腾起来让路山晴没得睡。
手掌贴在外阴上半部分摩擦,间或用手指夹着两侧阴唇肉抠弄,挑弄蒂珠的速度越来越快。
“你慢……啊…我不行……”路山晴被太过强烈的快感裹挟,大腿根都在无序抽搐,想用手抵住他的小臂。
腕上带伤还这么不老实。从沙放缓手劲,偏头啄吻她的小嘴,“手别用劲,听话,乖乖高潮就睡觉,好不好?”
顺着阴唇闭合的细缝推动手指,来回抽捻,等路山晴的哼唧声变大,又压按住她整个下腹,只留指尖高频次挑拨艳红充血的蒂尖。
手上动作不妨碍两人拥在一起亲吻,路山晴很享受从沙轻柔和缓的唇舌纠缠,又暗暗沉迷于他那份潜藏着的强势。
身心浸泡在男人带来的绵长又温驯的快意中,舒爽得让人想化在他手心里,最后的高潮也来得迤逦缱绻。
思绪逐渐轻盈飘远,任由从沙提起她的双腿给她擦拭清理。
看着胯下昂扬的性器,从沙无奈,担心去冲冷水后身上的凉意会让路山晴难受,只能强行化形成角蝰蛇盘在她怀里睡。
某人眼睛都睁不开还要抓着蛇尾巴摩挲,她喜欢蛇类斑斓的色彩和光滑且堆叠摩擦的鳞片,不过角蝰的鳞片不算光滑,是微突粗糙的手感。
意识彻底沉睡前,她嘟囔道;“小蛇晚安……”
人睡眠时的呼吸频率是长而缓的,所以当路山晴呼吸步调改变,整晚都用兽形浅眠的从沙地提起她在他面前经常出现金瞳,解释自己是怕刺激到她的病情才一直没有说,丝滑解决一场隐瞒危机。
谁曾想这下不仅没有成为第一个跟她分享金瞳秘密的人,计划被打乱,自己福利没了,她人还被从沙得手了。
多重暴击。
为了扳回一局,向戎只能暗自琢磨着正好借着伤病机会暂缓任务指标,趁军部多数作战单位都在派遣状态,尽可能去调取路山晴和乐哲朗的档案信息,查查这一个失忆一个失踪的难兄难妹是怎么回事。
想要探查这些事必然不会容易,这俩人都和路岳的安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何况他身份敏感,注定无缘光明正大。
搞不好就是个死。
向戎一点一点蹭着往路山晴身边挪动,耳朵都往后倒,紧贴在头皮上,不敢抬头看她,生怕被她发现又要制止他。
掩耳盗铃属实低级,但那能怎么办呢,路山晴觉得可爱就够了。她随便对付两口,把营养液收起来,两手伸出去捧着黑豹脑袋放在自己大腿上,“满意了吗?”
有些情况下受的伤完全是出于个人意愿,无可避免。向戎也是,她也是。
但她在从沙身上学到一些道理,认为还是有必要教育一下这种有害健康的行为。
“受伤很好玩吗?伤口好不了只能在医院呆着睡地板,舒服吗?下次不准再这样了。”
“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谢谢你,但你受伤不是本末倒置了吗,受伤了还怎么继续保护呢?”
“无论何种情况,首先都要为自己着想。如果非要说为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看到这些也是会难过的,这比直接让我受伤更痛。”
逐渐的,路山晴不再像过去一段时间那样抗拒去表露和剖析自己的情感。
从沙眼睁睁看着向戎这副卖乖的样子,无声无息地翻了个白眼。他虽然在表态说谁介意谁退出的时候异常坚决,实际看到路山晴软声软气地去哄别人还是心头一梗。
正有些黯自神伤,手心一热,是她在牵他,“从沙你也是哦,知道了吗?”
不可否认的是,就算缺失了一部分记忆,性格也有一些改变,路山晴还是能用人格魅力轻而易举地驯服所有人。
两个男人默契点头,又互相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暂时的和平。
星球磁场水平跌落进入加速期,不仅是路岳要带领进化派一方做出应对,清扫周边生存环境,保守派也在别的方面积极行动。
不同于军部众人实打实的用肉体战斗,保守派把主要精力放在追寻稳妥的自保方式上。
也就是磁场武器和信号塔干预。
磁场武器研发已经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军部成员也配合做了许多测试,效果显着。
打击敌人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空间认知干扰和感官信息接收障碍。这两种途径说白了就是用特殊磁场作用于对方脑部特定区域,把对方弄成傻子,失去攻击能力,当然存活能力也就一并失去了。
不过变异兽对于磁场变动敏感得很,又不是木桩子站在原地给人打,所以对于磁场武器作用范围的大小还有待调整,毕竟操控武器的人也会受到部分影响。
唐茵蓝作为武器研发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正劈头盖脸地教训谷和川。
“我就不明白了,都是一个组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去主导这次测试?你看不惯牧文炳我可以理解,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吧。”
所谓的话事人牧文炳,科技大楼里研发领域的顶尖专家,也是坚定的保守派支持者。
有着保守派群体的通病——对兽人群体的态度不算友好。
毫不夸张地说,谷和川对于项目研究的贡献远大于自己,唐茵蓝就想让他借此机会在话事人面前出出风头。这也是为什么唐茵蓝要在这里发火。
“借着这次磁暴测试机会,你就直接把成果甩在他面前,看他还敢不敢再搞那套老古板的思想。”
经过多重数据检测,太阳风暴会在明天面向地球爆发,携带大量带电粒子的太阳风将准确无误地“击中”星球磁场,在相互作用下产生“磁暴”。
推测这次磁暴强度不足以破坏电信系统,所以恰好可以用来进行武器测试。
他们还为信号塔搭载了新的磁场干预模块,辐射范围会更广更灵敏,也一同放在明天测试。
大家都在隐隐期盼能够好事成双。
“我不是因为那个,唐姐。”谷和川有些无奈,他在别人眼里思想这么幼稚的吗,“我会配合你操作,你就上吧,别在我耳边念叨了。”
不像唐茵蓝那样对检测结果抱着非常乐观的心态,谷和川能相对理智地看到目前成果中的一些缺漏。
尽管如此,他心里也有一种被暂时压制的雀跃。
之前路山晴来的那次,他情绪不是很好,就是因为巨蜥的异常状况仿佛往所有监测磁场的人脸上都重重扇了一耳光。就算没有人指着鼻子骂他们这些人是绣花枕头,但搞科研本身就是有些傲气的,这种失误给人打击很大。
新的科研任务很快盖住了众人这份布满裂痕的自尊心,大家不得不打起精神投入又一轮研发中。
于是对其倾注了更多的心力,期望值也被无限拉高,一旦成功,绝对带给人一雪前耻的振奋。
谷和川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心理状态有些危险,包括他自己也是,但先前的情绪已经压抑了那么久,到这一步也只能放任了。
他唯一顾忌的是牧文炳会带着有色眼镜看待武器成果,因此才不愿主导测试。
在谷和川心里,牧文炳此人在学术上的造诣和专注程度无可非议,唯独在思想观念上略显极端。
没必要因为兽人身份去制造一些额外问题。
牧文炳本人此时正站在军部楼顶吹风,和他一起的还有路岳。
在即将入夏的天气里,牧文炳还穿着高领衫,手插在长款风衣的衣兜里,面容看起来比路岳沧桑一些。
“路岳你到底什么时候死啊?”牧文炳笑着问,语气亲切得和问人吃没吃饭一样。
“也就快了,你想提前庆祝也行。”路岳望着极远的地平线,眼皮都没抬一下。
“实在死不了给我说,我帮你。”
“有事说事。”
“你瞧你,我这不是得先跟你寒暄两句才方便切入正题,这么急干什么。”
牧文炳确实是来商量正事的,关于处理野兽体的事。
是野兽体,而非变异兽。
变异兽是自然界动物自行转化成的,野兽体则是进化失败的人。
进化剂注射再加以磁场辐射手段下的变异率其实并不算高,除了直接死亡以外,通常有两种进化方向:一是出现返祖现象变成真正的野兽,二是成功进化成兽人。
完全野兽化的个体统一转送至茧蛹的养育基地,还开放了一部分公众权限,用以警示和学习。对外就说是捕获物种,也兼顾了一部分安抚民心的作用。
关于野兽体,还有一层不太能拿到台面上说的用途,这种活体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经常用做实验耗材,毕竟外界的活体变异兽很难获取。
“养了那么多野兽体几十年了,浪费我多少资源和精力,你就没什么要说的?既然没有那就由我说,我提议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牧文炳给路岳提供用于进化的人,路岳给牧文炳提供用于研究的兽,共同目标是驱逐外敌,存活发展,所以在基地里能够达成勉强的和平。恶劣环境摆在眼前,进化派和保守派双方也算某种程度上的一体两翼,制衡成长。
但毕竟磁场有变,放这么多野兽体在基地里可以说是养虎为患。所以牧文炳最烦路岳这副装模作样隐忍大义的姿态,恶心人的事没少干还在这假惺惺地善良。
“你现在不是应该操心磁场武器的事吗?情况还没差到你说的那个份上。”路岳眉心深深地拧着,他要考量的事太多了。
“武器的事还不简单?如果成功,那是我们保守派得利,毕竟你们兽人也在磁场武器的攻击范围里,说不定哪天就死在我手里了也说不定。如果失败,那是我们无能,所以我这不是放低姿态提前来和你谈谈条件嘛。”
很通透的一段话,在牧文炳身上很少能看见作为一个科学家的那种严谨感,偏偏他又很理性,听起来狷狂的话实则无懈可击。
他们二人的理念天差地别,一旦磁场武器研发成功,之后的优化升级也不是难事,就意味着路岳将逐渐失去和牧文炳对立的资格。
路岳终于偏头看了一眼相识多年的老友和宿敌,他确实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还有些犹豫,“再等等。”
等到生存环境真的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才能做出残忍的决定。
路山晴正在去茧蛹的路上。
狼群守尸的举动让她脑子活跃很多,对哥哥失踪的真相隐隐有了猜测。
一直以来都不停往外界寻找线索,却总是无功而返,或许自己从开始就弄错了方向,未必不是内部原因。
整个基地范围内,最有可能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失踪的地方就是研究所区域。而这其中,唯独茧蛹大楼路山晴多年不曾踏足。茧蛹既然能成为兽人成长的摇篮,是不是也有可能掩盖着更多关于兽人的秘密。
比如,哥哥为了提升力量,意外成为完全退化的野兽体,被暗中召回了。
这是除死亡以外最坏的消息,或许也不算坏,只是保留着所有美好记忆的那个人会比较痛苦而已。
按规矩来说,茧蛹内部正在进行第七批实验体的“孵化”,进化进程刚好走到一半了,是不允许外部人员无故造访的。
但因为父亲是路岳,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在某些规矩方面一直有一些隐形的优待,路山晴也是到后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是狐假虎威。事急从权,她倒是不介意再借一借父亲的名号。
远处轰然一声巨响。
还没来得及去思考那是什么,基地中心信号塔的顶端磁场基站蓦地爆炸。
高频声波信号于刹那间失控,原本固定范围的磁场数值在无数道赫兹频率中乱跳,像有只无形的大手握着利刃来回在骨头上刮擦。所有兽人都受到了剧烈的精神冲击,就连普通人也在这一瞬产生严重耳鸣。
火光中闪动着电流,将为数不多的可燃物质烧毁后,冒起阵阵黑烟。
路山晴就快走到茧蛹大楼,离信号塔不远,自然成为最近一批被波及的兽人。她当即头痛欲裂跪倒在地,意识有一阵短暂的模糊。声波信号停止后,又继续抱头蜷缩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起身。
略一思索,路山晴改变目的地去了军部。
她没想到的是,军部乱套了。一进去居然找不到一个人形的。
所有兽人全部兽化,有的在角落痛苦抽搐,有的和别人打架打得尘土飞扬,有的甚至还对着空气和墙壁无差别攻击。
这让她不得不捏着匕首小心翼翼绕着走,避免招惹到他们,沿着墙边摸去新风系统总控面板附近。
军部的空气循环设备中有稍高于自然环境的二氧化碳含量,目的就是作为无害镇静手段降低兽人的亢奋指数。平常也一直开着,但今天情况特殊,需要再调高一些。
有人比路山晴更快一步把手放在调控面板上,是郭炎武,上次给众人做清剿行动动员的那位长官。
他拨动旋钮,状似无意地把路山晴给打量一番,皮笑肉不笑来了句:“意志力不错。”
看看周围就知道了,磁场影响下失去理智的不在少数,能保持清醒已是不易。尽管路山晴不知道为什么这场爆炸对自己影响不大,但也接受了从郭炎武口中吐出的不多见的肯定。
“郭长官我们需不需要去信号塔附近巡察一下,毕竟那边靠近居民区,估计会有受伤事件。”她没有去问爆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为猜到了可能是军部联合科研在做什么测试,很大概率是上次打听到的磁场武器。
路山晴突然对自己的迟钝和心不在焉感到后悔。
明明早就去了解了磁场武器,但依旧选择当了局外人,以致现在面对各种突发情况有心想贡献力量却不知道该往何处使劲。
这是她第一次清晰直观地面对兽人群体大规模反常兽化,也是第一次深刻理解磁场控制下人类的渺小。她不敢深想如果自己也会兽化也变成这幅样子会怎样,身边的人变成这样又该如何面对。
幸好,乱糟糟的兽人们已经开始逐渐恢复了。
没关系,她可以从此刻开始,主动承担起守护基地的责任。
“我们分两拨行动。一波去东门接应研发人员,一波去信号塔附近做安防。”
郭炎武没有帮她做选择,两步走到满地打滚的兽人中间,左踢一下右踹一脚地让他们清醒清醒。
东门的巨响实在让人心惊,说不定还会引发变异兽躁动,路山晴决定和郭炎武一众去完成接应任务。
牧文炳叼着半根烟走在最前面,脸色臭到极致。
后面是路岳与谷和川并肩走在一起,时不时低声交谈一两句。唐茵蓝挥着手臂,嫌恶地拨散劈头盖脸笼罩过来的烟雾。
“我说你能不能滚到一边去抽那破烟!”就职位上来说,牧文炳算是唐茵蓝的上司,但她也照骂不误,“是,这次是失败了,只要还有时间……”
“哪来的时间?啊?你上下嘴皮一碰就有时间?”牧文炳狠吸了一口烟,疾言厉色打断她,“搞了半天搞出来一堆垃圾,有脸在我跟前叫嚣?”
“又不是全部不能用,重新调整方向……”
“方向?那你说说你们走错多少次方向了。来来,说来我听听,之后还打算走错几次?”
“太阳风暴下的磁场叠加态出现偏差不代表……”
牧文炳甩手把一截烟屁股掷到地上,抬脚用力碾了上去,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唐茵蓝摇头,如恶魔低语般道:“别再找借口,唐大科学家,错了就是错了,没用的东西。”
唐茵蓝低着头不再言语,脸侧垂落的发遮挡了大半神色。
因为彼此之间离得不远,众人都完完整整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谷和川捏着拳头,手臂线条紧绷,却在迈出脚步的一刻被路岳不动声色地拦了拦。
动作再轻也被敏锐的牧文炳捕捉到了,他用眼神扫过路岳,随即视线定格在谷和川脸上,“不服气?我哪里说得不对?”
“牧文炳你有完没完,这次失败你能把自己摘干净?差不多行了,想想怎么改良一下。”路岳开口,语气也带了几分压迫。
“你少在这和稀泥。你们兽人平时装得够累吧,瞧瞧刚才,啧,我都害怕。”牧文炳软硬不吃,纯粹就是发泄,想恶心人。又摆出瑟缩的样子刻意远离周围同行的兽人,“往那边去点儿,别再咬着我。”
武器测试本身具有一定危险性,所有参与的兽人都开着臂环屏蔽,只在发动武器的时候暂时关闭以避免影响效果。而且测试地点距离基地的位置并不远,还在信号塔的作用范围内,不会发生什么太大意外。
虽然暂时不清楚什么原因造成信号塔出现了协同爆炸,测试团队的兽人也只是出现了短时间的意识失控,很快就恢复过来。
失控时间再短,也足以让牧文炳捏住话柄。
没什么好辩驳的,众人也不欲多说什么,只默默抬着仪器返程。人数不少的队伍里一片死寂。
路山晴在基地外等到他们就是这幅场景。
以路山晴站的角度,最先看到的熟悉面孔是唐茵蓝,一句本想高喊出声的“蓝蓝姐”在感受到科研队伍奇怪的氛围后也停在嗓子眼。
路岳不知怎的,连平时见到路山晴时基本都会有的点头示意也没有了。反倒谷和川朝她弯了弯唇角,笑比哭还难看。
只有牧文炳语气夸张地迎上来,“路小姐,辛苦辛苦,辛苦来接应我们。”态度真挚诚恳,好像路山晴真出了多大力似的。
对旁边站着的郭炎武是一句也不提,权当空气。
“这样,劳烦你们照看着,我呢有点急事,就先走一步。”牧文炳轻松甩下一大帮人,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路岳跟郭炎武互相交换了基地内外的信息,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外环有可能受到变异兽冲击,好在之前已经派人去扫荡过一圈了。几个重点区域需要再加强观察,调一部分人去。”
“你们说要测试之前我就已经安排人去了。牧文炳不相信兽人,我也不相信他们真能研究出什么有用的鬼东西。”郭炎武啐了一声。
二人带着军部借出去的兽人回去做探查部署,原先由他们搬着的各种仪器自然也交还到其他科研成员手上。
路山晴有心想安慰状态异常的唐茵蓝和谷和川,申请继续留下来。
谷和川去接手仪器,她先走到唐茵蓝身边,“蓝蓝姐?”那些人说了这么久的话,唐茵蓝始终没有抬过一下头,路山晴手足无措地小声喊她。
用手背胡乱擦了下脸,唐茵蓝终于看向路山晴,眼中泪意未散,“你瞧我,这么狼狈的一面都被你看到了。”
她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脑子里有很多奇妙又深邃的想法,对路山晴而言就像一个智慧博学又温柔的长辈。从来没有见过她有这样红着眼睛脆弱伤心的时刻。
“不会狼狈,蓝蓝姐。谢谢你们为基地出力,辛苦了。”这就是路山晴的心里话,由衷地敬佩能够为大家作出奉献的人。
研发阶段开始到现在失败,没有一个人对他们说声谢谢。唐茵蓝终于忍不住,泪珠大颗大颗掉下来,她伸手抱住路山晴埋着脸小声抽咽。
这边的动静引得周围人侧目,不知道谁先叹息了一声,像揭开了一个真空环境的罩子,新鲜空气这才流通在众人心间。
路山晴动作轻柔地抬手拍着唐茵蓝不停颤抖的双肩,没有再多话语,此刻唯有用肢体动作展现出坚定的支持。
没过多久唐茵蓝动静减弱,起身吸吸鼻子,“咳,那个晴天妹妹,我去看着他们点儿啊,免得把我东西摔了。”之后就走开了。
一把年纪了还抱着小妹妹哭,也不嫌丢人的,唐茵蓝暗自不好意思。
路山晴眼角弯弯地看她姿态有些不自然的背影,抿着嘴笑。
谷和川这会儿才提着几把沉重的金属支架走过来,“在笑什么?”嗓音低哑,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沉郁。
刚送走一个,看来这里还有一个。路山晴朝他眨眨眼,“谷和川。”
“嗯?”
“今天辛苦了。之前也辛苦了。”
她不会因为要感谢的人太多而敷衍谷和川,所以拽了拽他的衣袖,抬头郑重道:“还有,谢谢你为研究工作的付出。”
男人黑沉沉的眸子里闪过挣扎,复又沉寂,“嗯,也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谢谢我。”
什么奇奇怪怪的绕口令。
路山晴见他心态还算可以,动作语气也没有什么不太正常的地方,算是放下心来。随即走到人群中去,左问问右问问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她可是肩负接应任务,总不能万事不管。
谷和川注意力始终放在路山晴身上,看她忙前忙后地跑动,沉甸甸的思绪也轻盈两分。
医疗中心病房门口。
“真狼狈啊向戎,像条死狗。”牧文炳抱臂打量,摇头唏嘘。
“你敢来这找我?”向戎对牧文炳突然出现在医院的行为表示不解。
牧文炳耸肩,“怕什么,路岳现在自己都焦头烂额,没空盯着我。而且就算他知道,也威胁不到我头上,但你就要小心了。”
说完故意停顿几秒去看向戎有没有露出紧张害怕的神情,没有得到期望的反应,只好叹道:“不过我会帮你周旋的,在你彻底没用之前,你死不了。”
病房里还有其他患者,牧文炳转身在走廊上溜溜达达地走,随意推开几个病房门,找到一间空置的进去。
“你在这正好,等我联系,和医疗的人对接,把他给你的东西带进茧蛹里。”
向戎默不作声听着他的安排,收起寻常刻薄样子的牧文炳面无表情,眼中尽是阴狠。
“哦对了,我刚才回来的路上还看见路山晴,还是一脸天真样子啊。”
意料之中的威胁。
“路岳不会同意。”向戎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无波澜。
“他同意最好,他不同意我也能把这件事办了。”
“还有啊,你都在路岳手下做事做了这么久还不清楚他是什么人?让你时刻盯着路山晴,不是让你学她的蠢样子。啧啧,路岳的手段只会比我的更脏,你就等着看吧。”
交代完,也不等向戎回应就走了。因为没必要,他不敢拒绝。
从牧文炳提到路山晴的时候向戎就牙根发痒,为了防止对方真生出歹心,只能咬牙听着他对其诋毁。
真可笑啊,这个世界。
出生在保守派家族里的他,早早被送进茧蛹只是为了方便传递消息,更全面地掌握进化派动向和下一步举措。后来牧文炳得知路山晴体质特殊,有兽人基因却不会化形,特意安排他必须找机会接近盯着人。
他在耀眼的小太阳身边当着最见不得光的奸细。
年纪小,做事难免疏漏,身份和任务很快就暴露了。但由于他是珍贵的第五批试验体之一,路岳的惩处方式是给他打了别的药,作为特殊样本严密地看守起来。后来在两个派系的共同辖制之下,居然就这样像个低贱卑微的弃子一直苟延残喘着。
可有时,弃子也是可以继续利用的。牧文炳最懂怎么操作人心。
向戎知道如果让路山晴知道自己做这些事会让她心生嫌隙,但他不得不做,因为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路岳,能完全护住路山晴。
就单说她有创伤应激这一项,路岳的嫌疑就跑不脱。
退一万步来说,自己要是真死了,虽不能自作多情地担心路山晴会不会像得知乐哲朗失踪那样悲伤大闹,但也可以想象保守派或许会重新安插一个人监视她。
他光是想想都恨不得杀死那个并不存在的人。
“他妈的,你到底讲不讲道理啊,干嘛砸我家店?!”
“老子做事只凭心情不凭道理,就砸你怎么了?”
态度恶劣的黑衣男人骤然伏地,化作一条巨型眼镜蛇,颈部平扁扩大做出攻击姿态。
唐茵蓝之前说暂时不想回科技大楼,要跟着路山晴去看看信号塔的损毁情况。二人刚走到于老板的饭店附近,就看到店门口上正发生一起兽人暴动事件。
店门外的落地式招牌七零八碎躺在地上,于志康把受到惊吓的爱人护在身后,他这么好脾气的人都骂起来了。
路山晴也气得头顶冒火,她认识那个变蛇的黑衣男,军部的一个好斗分子,兽形是舟山眼镜蛇,有剧毒。
可以理解基地今天磁场波动异常,兽人都神经敏感,容易过激。但这人明显就是能够清醒控制人形,还肆意在普通人类居多的闹市区化蛇,这不是欠揍是什么。
她让唐茵蓝找个安全地方待着,抽出匕首往于老板那边靠近。
“军部成员条例,没有特殊情况禁止在3区化形。你明知故犯。”
1区是四楼一塔,2区是兽人住宅,3区是剩下所有普通民众活动区。
显然这种条例只能作为一种软性约束,刺头之所以是刺头,就是因为他压根不在乎。
“她怎么不用兽形打啊,军部还有这么守规矩的?”
“她好像是那位的私生女,你看头发。”
“如果真是她,我可听说她不会化形啊。”
“噗,不会化形算什么兽人,该叫杂种吧。”
“什么兽人,就是一群劣等杂种。”
“别说了,兽人听力可好得很,被听到就麻烦了,小命不保。”
周围有些胆大的爱看热闹的人自以为是在安全距离站着,能够放心看戏。实际上这样将近三米的蛇只需稍微动一下就游到面前了,快得看不清。
路山晴知道,所以她不敢赌他的攻击方向,唯一能做的就是主动出击。
口中喊着让其他人都退远些,匕首一甩,擦着他匍匐的躯干部位钉进地面。
这一击不是为了打中他,而是要激怒他。当然他也确实被激怒了,头部扫视,快速向路山晴移动,身体前部抬离地面呈直立状,这是眼镜蛇的攻击信号。
和蛇类战斗,唯一对策就是反应要够快,只要不被注射毒液,赢面很大。
不保证接下来出手的动作会伤到他多少,路山晴理智地下了最后通牒,“鉴于你还没有造成重大过失,现在收手能够避免严重处罚。”
对方置若罔闻。头颈部摆出一个后仰姿势,快速向前下方扑出,攻击过来。
路山晴侧身跃起躲开毒牙咬合范围,反手就要去压他的脖颈,掐向蛇头颌部后缘。一道比她还快的黑影闪过来,情急之下她只好先脚尖点地借力往一边退。
来人是郭炎武。
郭炎武轻轻松松单手攥扣住那条蛇膨大颈部的下方位置,应该就是蛇的七寸处,两侧鳞片都被他指尖掐得凹陷进去几厘米。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眼镜蛇一下子像软面条一样垂着,发出无力的嘶嘶声。
让路山晴找七寸可能要找半天,专业的一来只需一秒。想起来郭炎武兽形是眼镜王蛇,可能这就是血统压制吧。
郭炎武拿出一个不太一样的臂环给眼镜蛇戴上,出声让他换回人形。
人形一出,臂环在他大臂处扣紧,肉眼可见的扎进去一圈金属针刺。
这是军部惩罚的第一步。
看到有人能制服那个蛇兽人,众人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又在腹诽兽人群体的危险性和不稳定性。一次两次暴动能够被及时处理,三次四次呢?有没有处理不了的那一天?
并不是说他们不承认兽人为基地安危做出的贡献,只是大部分人都是弱势的,他们更在意自身会不会被波及。
“凭什么我要守护这些蠢笨无能的普通人!他们看见兽人出现在面前仿佛和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也不知道是谁流血受伤换来他们趾高气昂的高姿态。你问问他们懂感恩吗?懂尊敬吗?兽人是贱命,他们就是高贵命!”
行动力虽被限制,不妨碍他发表感言。
傲慢、怨恨、轻蔑、恐惧。路山晴才知道人心中的成见能这么深,各种的利益群体都有各自的艰难处境。一个兽人暴动事件,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她已经听到太多不同的声音。
郭炎武抬手把他下巴卸了,吩咐路山晴,“五分钟,事情原委报给我。”
帮不上别的忙,唐茵蓝也没闲着,她混在人堆里,从围观群众口中拼凑出暴动事件的经过。
听完几个不同视角的故事,路山晴客观总结了一下:眼镜蛇去饭店吃饭,听到有人讨论接连的爆炸事件,那人以为是军部兽人搞出的破坏,随口抱怨两句,被眼镜蛇讥讽回去。争吵间,于志康爱人过来上菜,盘子没端稳摔了,那人借机挑事高喊眼镜蛇打人。于志康慌乱之中只顾着维护自家人,指责起眼镜蛇。眼镜蛇无端被冤枉,出门把招牌砸了。之后就是她们目睹的那一段。
于志康一直以来都标榜自己也算做到了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经此一遭难免生出些怨恨。把爱人安抚好,听她讲了起因,才惊觉歧视的心态藏得如此深。
“小晴谢谢你啊,还有也谢谢这位长官。都是我没有搞清楚最开始的过错方,你们看现在方便我去给他道歉吗?”于志康扣着脑袋,反省之后认为该表个态。
“不用。”
“可以。”
两人同时出声,郭炎武诧异地看了眼路山晴,思索两秒后改口:“那你去吧。”
于志康走过去给人半鞠了一躬,承认自己的错误后道了歉,这件事就算翻篇了。他也没想非得让人原谅还是怎么样,只求一个心安。
有人说他真会拍兽人的马屁,有人说他高情商不得罪人,有人凑上来问他怎么和军部的人挺熟。于志康又恢复平常笑眯眯的样子,说店里太乱要收拾收拾,请各位有需要的顾客明日再来。
路山晴隐约从于老板为人处事的方式上懂得了一些道理,但又说不出来,只觉得舒服、通透。
“路路!”一道干净响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惹得她回头去寻找。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朝这边走,路山晴先看到走在前面的高大男人,是好久没见的谷和野。除了哥哥,也就他喊自己路路的时候最多。
谷和野冲她挥臂打招呼,露出身后被半遮着的从沙。
走到近前,从沙先一步打断谷和野即将脱口而出的寒暄问候,三步并作两步过来牵起路山晴的手,“姐姐,有没有伤到?”
他还在惦记她手上的伤,实则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路山晴自然而然捏捏他的掌心肉,“没有哦。”
这一幕直接给谷和野看呆了。怎么回事,他做任务是出去了半个月不是半年吧,路山晴和从沙怎么连手都肆无忌惮地牵起来了,相处态度还这么亲热。他有些不能接受,一时竟忘记动作。
“咳咳。”郭炎武不好当众骂人,只能清清嗓子提醒新来的两人赶紧做正事。
军部离信号塔不远,爆炸发生后各个片区都有人在巡视,所以郭炎武才能来得这么及时。从沙和刚回来不久的谷和野一早就被他派出去排查基地外的异常了,现在被叫过来清点暴动事件的损失和协助修复工作。
至于群众情绪安抚问题,甩给路山晴和唐茵蓝吧。女性的亲和力和共情能力是非常出色的,不是借口逃避,而是在其衬托下某些男性群体简直犹如大脑还没开化,高下立判。
郭炎武让谷和野拉着惹事的兽人跟他回军部,留从沙处理后续事宜,毕竟谷和野这身高两米的大体格往那一杵只会起到反作用。
谷和野自己也清楚,所以老老实实跟长官走了,还一直回头冲路山晴眨眼睛,尽力表现得无辜又委屈,努力刷最后一波存在感。
“晴天妹妹,我有个不情之请。”
暴动影响不大,从沙就先回军部汇报了。路山晴本来决定回家,她觉得磁场不稳容易诱发体内激素不稳,万一发情不好解决,却听唐茵蓝斟酌着开口叫住她。
“能耽误你点时间陪我聊聊吗?我有些话真是不吐不快,但实在没合适的人可以倾诉。”
左右路山晴担心的事情还没发生,而唐茵蓝向来乐观坚毅的脸上此刻都流露出脆弱和哀求,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武器测试失败造成的颓丧自然还要回到研究武器的地方消解。
唐茵蓝专门拖了个白板过来边写边画,像给人上课一样讲了一段半长不短的故事,自行抒发心中的躁郁情绪,路山晴只需要做好一个聆听者的角色就可以。
她也是第一次了解到走上科研路究竟有多么孤独和艰辛。
新纪元18年,出现第一次地磁周期振荡,引发了多次中、小规模兽潮和自然灾害。
当时的概率推测模型显示出两种结果:一、新纪元36年磁场波动会再次接近波谷数值,可能迎来第二次振荡。二、后期振荡频次会呈指数级下降,也就是说要近百年才会发生第二次磁暴。
因为第二条结果太过理想化,大家都没有取用这个模型,而是进入了18年的周期倒计时。
今年就是新纪元36年,各方各派为迎接原本测定的即将于夏季到来的磁暴而紧张地做着最后的准备。
所以路岳频繁派遣军部大部分人员外出运作,给茧蛹的第七批试验体进化进程上强度,还非要找路山晴谈话。
牧文炳这边的武器研究也加快进程进入收尾阶段,还有各类设备革新工程。
结果现在突然得知地磁情况有变,按照现有波动速率推算,波谷极值将出现在新纪元40年。
双方人马显然不能再被不稳定的磁场测定牵着鼻子走,甚至开始相互怀疑,剑拔弩张,连带着民众间的气氛也紧张起来。
矛盾凸显,长久以来的合作隐隐破裂。
而这种人类内部斗争,在部分比较感性的科学家眼中是由自己提供的错漏百出的数据间接挑起的、干预产生的、推波助澜的,他们会忍不住去想象自己是给刽子手递刀的人,这才是让人崩溃的。
明明为人类发展耗尽心血,操作仪器和数据的双手最终还是染上鲜血。
往常路山晴并不会想得这么广这么深,她就沉浸在自身周围的一亩三分地里。这段时间的心性和思想成长可谓是突飞猛进,身边众人都教会她很多,她也开始学着去站在不同角度观察世界。
唐茵蓝讲这些的时候也不再考虑什么严不严谨的问题,捡拼图一样给路山晴展示出一个她少有接触的世界,还时不时穿插着非常主观的情绪宣泄。
说了一大通才终于走出低谷,跑去接了一杯水狠狠灌了。
“抱歉啊晴天妹妹,听得头都大了吧。”唐茵蓝眼神中重新闪出神采。
路山晴摇摇头,“不会,蓝蓝姐你讲得很好,对我而言也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二人正闲聊,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路路,唐姐,是我,谷和野。”
他之前看见从沙在军部忙碌着,便打了报告说要休息半天,急着去找路山晴确认一些事。
先是去了她家,没人,于是转头去科技楼跟谷和川打探情况。路过一间亮着灯的研究室,发现路山晴和唐茵蓝在里面聊天。找到人了就不急于一时,脚步不停上楼看看他哥。
他哥情绪明显不对,不好多问什么,于是脑子一转,打算去搬救兵。
时间把握得恰到好处。
唐茵蓝站得离门近些,过去开门。
谷和野身形高得都快把门框顶住,歪了歪头才走进来,“唐姐。”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一脸焦急地看向路山晴,语气急切,“路路,帮帮我哥。”
他哥?谷和川怎么了?路山晴刚要准备问,唐茵蓝率先反应过来了,“你哥他估计也心态崩了吧。我就知道,看他对待工作的样子,这次绝对抑郁。”
说着还重重叹了口气。
“是啊唐姐。我说话他也听不进,思来想去就只有路路可以帮忙了。”谷和川也叹气。
“也是,小川他除了搞科研,也就对晴天妹妹的事特别上心了。”唐茵蓝大手一挥,“你自己跟她说吧。”
路山晴还在为谷和川对自己上心一事感到莫名,就被握住了肩膀。
一抬头就撞进谷和川一双湿漉漉还装着满满恳求意味的深棕眼眸中,瞬间和自己记忆中的那双圆圆的小棕熊眼睛重叠上。
“好吧那我去看看,你帮我送蓝蓝姐回去吧,现在外面不太安全。”太阳快落山了,万一又有兽人暴动怎么办。
路山晴也当谷和川是朋友,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谷和野连忙说保证完成任务,然后让路山晴去楼上他哥常待的休息间找人就行。
休息间的门虚掩着,出于礼貌考虑,路山晴先站在门口敲了三下门,又轻声喊了句,“谷和川?你在吗?方便的话我就进来啦。”
谷和川听到是路山晴的声音,有些意外,开门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声音有些发沉,眉眼间萦绕一股不甚明显的郁色。
路山晴细细地瞧了他一阵,脑子里突然想起柴玥之前说过的,他们弟兄两个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还真有些贴切。
眼前的女孩盯着他露出傻笑的表情,谷和川觉得可爱,神色柔和一些,侧身示意让她进来。
“谷和川你是不是也不高兴啊,可以和我说说,别自己一个人呆着。”路山晴开门见山提起正事,夜晚总是加重人的愁绪,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
“也?”
“嗯,我刚从蓝蓝姐那边过来。谷和野说你心情不好,我就来看看你。”
谷和川坐在沙发上,一时有些沉默,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一个男人太啰嗦总归是惹人厌烦。
“我……说不清。我只是没想到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努力会付之东流。”
路山晴明白,他是真的心有大爱为科学事业献身的人。如果之前唐茵蓝得知消息都崩溃至此,拉着她好一番倾诉才堪堪解开心结,谷和川这种闷不做声把情绪都憋在心里的人,情况只会更糟。
起码别人都懂得寻求外力,他呢,他只会把自己陷入真空环境,自救不成很可能就走向自毁的极端。
幸好路山晴刚刚才接受了唐茵蓝的知识洗礼,也对一些情况有了自己的判断。
还是由她自己来吧。
“谷和川你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视线接触是最有效的传递心情和力量的方式。
“新纪元下,认知颠覆,信息无用,你们在短短不到40年时间里拖着人类行走至此已是不易。前人的经验总结在变幻莫测的时代中参考价值几近于无。说是要摸着石头过河,却水流湍急河岸无迹,能够定位的石头更是一颗也找不到。或许是因为大家在恶劣环境中都太紧张了不曾注意到,状似平静的生活表象下面,都是由你们承托起的坚实基柱。”
“试错本就是文明发展的必经路程,答案就是从问题中获得的。相信和坚持是科研证真的基石,你需要相信自己,而我会一直相信你。”
“你们撑了太久,弦绷得太紧,没有人告诉你们也可以适当停下来放松一下。那就由我来好不好?没有人感谢和夸奖你们的成果。那就由我来好不好?”
这些话路山晴甚至都不用打腹稿,她是由衷地恳切地表达着心意。自己都有些惊讶于能对着谷和川讲出来。
说到最后,谷和川凝视她的眼睛仿佛深潭一般,里面的认真和不知名的热切让路山晴有些心跳失衡,但她还没说完最后一部分,不能露怯。
路山晴顺从内心的想法,半弯下腰,伸手捧住谷和川的脸,声线很柔和,“谷和川,你是最好的最棒的最优秀的,如果累了就好好休息恢复精神。嗯,我说的。”
有些肉麻,但是真诚。
无法言明的触动在胸口鼓胀,谷和川只觉心头盘旋多日的阴霾被她的温言宽慰和柔软小手驱散,喉头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怎么能这么好?
窗外暮色渐沉,太阳风暴和星球磁场的作用下,天空上跃动着成片如火焰燃烧般粉紫色的极光。
那光从她身后映过来,不及她万分之一美丽。
路山晴就是他世界里唯一绚丽夺目的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