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不去想了,在江亦说要睡觉的时候,和他道了晚安。
江亦本该闭眼的,脑中想起杨侑然唱的歌来。
陈教授说过,杨侑然是个公众人物,也就是明星。
不过江亦一直没有上网查过他,两个不搭边的领域里存在信息茧房,直到现在江亦才掏出手机,搜了杨侑然的名字。
他以为杨侑然会是个专门唱儿歌,很受观众欢迎的歌手。
然而输入他的名字一查,跳出来的却是“塌房”、“学术造假”、“假唱”、“滚出娱乐圈”和“糊”,以及“野鸡大学也算名校毕业生?”、“人设坍塌”这样的负面舆论,铺天盖地骂声,几乎没有正面的。
杨侑然最后一次露面,是被网友拍到在机场出关,他染了耀眼的金发,皮肤苍白戴着黑色口罩,眼窝下带着黑眼圈,气色很差,抬着手遮脸阻止别人拍自己。
和江亦现在认识的杨侑然,判若两人。
难怪陈方舟拜托他多照顾呵护杨侑然,原来经历了这些。
翌日晨,江亦醒来有点断片,只记得去酒馆喝了一点,杨侑然在电话里唱了儿歌,和网上搜出来的东西。
他起床这会儿,是杨侑然睡觉的时间,十多分钟前跟他说:“太困了,我去洗澡睡觉了。晚安。”
好像能看见他对着电脑哈欠连连的样子。
江亦没有回,走出房门,闻到炖羊肉的香味。
在内蒙春节叫查干萨日,因为和汉族通婚,在江亦家里习俗是互通的。
江亦走到厨房帮厨,一边切菜一边和父亲沟通江威的事,父亲埋头包饺子说:“小威成绩不好,四周同学不是家里特别有钱的,就是做官的,他在那样的环境下上学,攀比成风,让你妈给他买昂贵的衣服和鞋,他心理都出了问题,还染上网瘾,越不让他上网,他偏要上。”
江亦考虑了一下,说给弟弟找个心理医生,再办理转学,转到一所普通的学校:“高中他能考上就念,考不上就找个专业的技校,不用花钱买分让他上高中。小威成不成才并不重要,他只要孝顺,当个对社会没有危害的人就好。”
随即江亦又在微信上联系开心理咨询所的朋友,找教育部的关系给江威转学。他为亲弟弟的事操了很多心,转眼除夕到了,满洲里的夜晚,杨侑然还是白天,他一早起来等江亦跨年,说:“快给我看看烟花!”
江亦拍给他了,杨侑然突然打来视频说:“江亦,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新年快乐,杨侑然。”江亦低头看着屏幕里对方白净笑眯眯的脸,那边还是白天,杨侑然在家里坐着,窗户外面有积雪的树。
杨侑然不满:“你怎么老连名带姓喊我!”
“不然怎么叫你?”
“我舅舅对我的称呼都比你好。”杨侑然吐槽了一句。
江亦一挑眉,嘴唇闭着,没有那样喊。大概是喊不出口。
杨侑然:“啊舅舅给我打电话了!我挂你的还是挂他的?算了我先和他讲两句,等会儿给你打回来。”
杨侑然挂了电话:“拜拜。”
新春伊始,江亦的手机里收到了一些拜年的消息,他人脉四通八达,但通常不会去用。江亦选择群发回复。
他六亲缘不深厚,与父母、兄弟、老师、朋友都是如此。不养宠物,不谈恋爱,自律,偶尔旅行但不多,生活简单到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杨侑然的出现打破他循规蹈矩到乏味的生活。
他开始每天接杨侑然的电话,跟他聊天,开着免提陪他学习,因为大部分时候江亦都没什么话说,杨侑然问,他简短回答。
就这么到了初三,江亦买了机票,先到北京见了陈方舟,没有去研究所,两人只在一家粤菜馆聊了会儿天。
江亦最后说:“现在的技术可以达到用非生物方式移植角膜以及视网膜,皮肤也可以以非生物方式移植,但还无法移植整个眼球。所以杨侑然的问题,可能还要等。”而非生物方式移植角膜的可行性,已经是他三年前发表的学术论文了。
陈教授意外:“你知道宝宝眼睛的事?”
研究所很多人都知道,陈教授带杨侑然来所里提取过很多次样本。
江亦:“知道。”
陈教授:“那老师拜托你一件事,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这件事。”
“不会。”江亦点头。陈教授问:“我听说美国要给你发绿卡和科研经费,要留下你,你打算一直留在那边还是?”
江亦:“研究出了成果我就会回来。”
陈教授露出一个笑道:“到时候回来可能没那么容易,你需要帮助随时联系我,大使馆的外交官你也见过的,他们也会随时为你提供任何你需要的帮助。你回来后,无论是回我的所里,还是去其他地方,老师都无条件支持你。”
话说的委婉,私心里还是希望江亦能回来。江亦一个人就能撬动每年百亿的政府和国家科研经费。
江亦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点了点头,说好。
陈教授:“你还要回家是不是?我送你回去。”
陈教授把江亦送到小区门口,江亦是成年后在北京落户买的房子,在三环,不算大,一百二十平四室,当时花了两千万左右。陈教授在中间帮了一些忙,他认识开发商,给江亦留的安静的中庭房型。
江亦下车时,陈教授又说:“你明天的飞机吗?”
江亦:“今晚的。”
陈教授:“晚上有人送你吗?”
江亦说:“我打车去就好。”
陈教授点头:“你回去记得去看看宝宝,”他顿了下说,“就是杨侑然,他从小我这么喊习惯了,你别介意,他过两天听证会。”
江亦答应了,陈教授坐在车里,想起杨侑然的事,眉心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