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凌一时没说话。
过了半晌轻声说:“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若是没有神明,她不可能从上一世到了现在这里。
也不可能和十八岁的宁澹成为朋友。
其实,如果她没有喜欢过宁澹就好了。
宁澹是一个忠实的听众,是一位心底善良的长史。
她从前有心里话想要倾诉时全都是对着宁澹说的,无论是一时冲动的奇思妙想,还是难以纾解的忧愁烦恼,他虽然从不回应,却也全部照单全收。
就像现在这样,和宁澹安静坐在一起的感觉其实不算差。她不用担心说错什么话,因为早在更加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对他说过很多很多了。
如果她没有因宁澹起过嗔痴爱怒,宁澹或许会成为她最好的朋友。
多年以后,如果有人问起,你朋友之中最有趣的怪人是哪一个,不管宁澹还记不记得她,她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宁澹的名字。
她想永远像现在这样高兴。
有成功可以享受。有家人可以团聚。有同窗可以共勉。有朋友可以分享。
她不想再当那个失意的、被困住的沈遥凌。
那只苦柑大约在宁澹胸口被碾碎了,苦和酸涩从心底蔓延到鼻息。
沈遥凌信的哪个神?
难道还是那个疙瘩山葫芦寺。
难道,那真的不是开玩笑的。
沈遥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兀自沉浸在这玄奇的感觉之中。
她对心底幻想的那个“神”炫耀自己当下的成功,又不满足于眼下的这一点点成就。
她想躺下来,想变成天上的云俯瞰大地,想直接翻到这个世界的二十年后,看看是不是真的跟上一世有了改变。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宁澹囫囵吃完了那碗馄饨。
没怎么尝出来味道。
沈遥凌还没有解释那句“没有非分之想”是什么意思。
他想问,但又无法开口。
沈遥凌能够像现在这样走近他,和他说话,已经很好了。
他再努力一点,或许沈遥凌就又会对他好一些。
沈遥凌冥想了一会儿,天色彻底沉了下来。
那阵缥缈的暮霭已经消失了,玄异之感也褪去。
凉意慢慢爬上手臂,开始觉得冷了。
她站起来,拍拍斗篷上的草屑,语气轻快:“天快黑了,回家。”
一顿馄饨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宁澹也起身,“要飞?”
“不要。”
沈遥凌寻了条下山的路,慢慢走,宁澹也不出声地跟着。
沈遥凌和他开玩笑。
“你为什么不飞下去呀?”
宁澹深黑的眼珠落在她背上,没接话。
沈遥凌很明白地“哦”了一声,狡黠地道,“你是不是怕我出事。”
她一脸的聪明劲。
“真是百姓的好长史。”沈遥凌夸了一句,又说。
“你这么关照我们,王杰说要请你一起来庆功呢——那个,虽然我们是输了,但是我们保住了自己的地盘。下一个休息日天晴的话,我们打算去打马球,你要来吗?”
宁澹有一会儿没出声,随后点点头:“来。”
沈遥凌就又笑了声,很轻快的。
宁澹听着她的笑声,眉头微微舒展。
他不喜欢沈遥凌这种用邀请外人的口气邀请他,但是他也算了。
因为至少这样可以和沈遥凌待在一块儿。
看起来,好像也跟从前区别不算太大。
穿过小路走到街道上,沈遥凌默认应该跟宁澹分别了。
她又正式地向宁澹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