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洪流冲击着向他们的方位冲来,队员努力稳定着小艇,却猝不及防地和州政府派来的另一只橡皮艇撞在了一起。
“啊——”
“我的孩子!”
“救命——”
两艘小船一起翻掉。
简韶惊恐地闭上了眼。
水流又深又急,散发着阵阵恶臭。石砾、碎木、垃圾混在浑浊的底部,一不小心就会划伤腿部。
另一艘橡皮艇上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他们的小孩,女人在洪水里凄厉地尖叫:“孩子!孩子——我儿子!”
简韶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人牢牢地托在头顶。
“孩子在这里!”救援队员眼疾手快扯住了孩子的领子,才没有被冲走。
简韶却大哭起来:“隋恕!”
他的手臂肌肉因为承受她的身体重量而死死紧绷着。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他提前做了防护措施,不至于立马被水流中的杂物划伤。
周围的救援队员纷纷过来帮他们。
“你先放我下来——”简韶大喊。
“你不能沾水,”隋恕没松手,“我没事。”
团聚的一家三口在一旁嚎啕大哭,隋恕和简韶也被救上来。
下一场暴雨来临之前,他们终于抵达安置点。副会长做事很细心,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免去了他们采买的困难。
简韶顾不上腹部的坠痛,要帮他放水清洗:“得立马冲洗皮肤。”
“药在客厅里,先去吃药。我身上太脏,你不要过来了。”
简韶听话地暂时离开。
她去另一个卫生间将自己清洗干净,换上新的居家服。吃完药后她很快折返,在副会长送来的衣物中给隋恕也找了一套。
浴室响着哗啦啦的水声,简韶把东西放在门口,不安地坐下来等他洗完。
水声戛然而止,安静的房间内只有女人吸鼻子的声音。
毛玻璃上有模糊的剪影。
两人一墙之隔,呼吸声都清晰可见。
隋恕开口,吐字模糊不清,轻飘飘地绕在耳畔。似乎只是在责怪她做出了令他为难的举动。
“你坐在门口,我没法拿衣服了……”
“嗯?”简韶红着眼圈茫然地抬头,还沉浸在被他托在洪水之上的那一刻。想到这里,她又害怕地啜泣起来:“你仔细看看,有没有划伤或者浸渍,我在药箱里找到了莫匹罗星软膏和生理盐水……”
玻璃后传来轻笑,窗外是细碎的雨声。
“别哭,我死不了。”
简韶气的站起身来,“不许你说那个字!”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她便格外忌讳这样的字眼。她无知无觉地靠近玻璃门,似乎希望他听得能更真切些,又似乎只是单纯想挨近他,确认他们都是安全的。
简韶掉眼泪:“我知道你见惯了生死,但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出事。”
风从窗隙钻进来,热气氤氲。
多么温情又残忍的话语啊。她这样关心他,仅仅是因为害怕他因为她而出事,畏惧背上一个陌生人的性命。
窗外日光沉昏,大雨堵塞所有的道路。隋恕想,今夜也不会有月亮,月亮已经沉没了。
他淡淡地逗她,声音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你要一直恨我的,哭成这样可不适合。”
简韶恼怒:“你做梦,我才不要恨你,你想得美——”
隋恕低低地笑着,重新打开花洒,隔绝了她嘀咕不停的声音。
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她会忘掉他,连怨恨都不会留给他。
这场洪水将她短暂地捆绑在他身边,却也更加清晰地提醒着他,被洪水困住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简韶的影子晃在玻璃上。
她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多么大的引诱。
隋恕理智又克制地笑,偶尔回应她一两声,表示自己还在听她说话。
她会蚕食他,然后离开他。
溺水,做浮游者,这样的经历并不只是今日才有的体验。
﹉
庄纬接到了Ken的电话,立马坐车赶到了约定的地点。
这一日天空阴沉,雾霾弥漫。
他这几天一直睡不踏实,尽管市内一片祥和,人人欢庆新禧。但是人事小会即将召开,没有几个人是真正安稳地过新春的。
直到见到Ken,庄纬终于明白自己的眼皮总是跳来跳去的原因是什么了。
“我给你带了一个人。”Ken闪身,身后空空如也。
庄纬的青筋跳了一下,Ken尴尬地笑,仰着脖子四处看。
“啊,在那里——”他指着天窗的位置。
透明的胶体泛着一圈淡光,体壁慢慢地鼓涨起来,颜色变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化出四肢……简祈站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庄纬第一次见到成年人体形态的Q0113,他对它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趴在车后座的小男孩。
现在他漂亮得惊人,如果忽略掉他身上冷幽幽的肃杀之气的话。
Ken显然已经习惯了他一路上的低气压,淡定地跟庄纬交代:“还有两天,中堂就要抵达平城。”
庄纬看了简祈一眼,颔首道:“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