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松了口气,可等她转眸看去窗边那怅然独立,半晌都不曾开口的易字诗,不禁生疑。平日他二人拌嘴,易字诗总是第一个出言,今日她这是怎的?筝走上前,“易姐姐,我怎瞧着你情绪不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易字诗愣然转眸,瞧着太史筝的脸笑了笑,“没什么,吃饭吧。”
齐佳觅瞧去窗边,她那直肠子岂能憋的住?瞧她拿双手撑着面,缓缓说道:“你跟筝就别藏着了。筝,我跟你说,她啊——是因为放榜之后,易家准备为她榜下捉婿的事犯愁。他们家打算给她捉个状元郎。”
“什么?”筝不可思议。
榜下捉婿,这就意味着易字诗将要嫁给个完全未知的男人,甚至不容她做选择。
她的惆怅也是自然。
“这事小娘娘知道吗?”筝转眸看向易字诗。
易字诗却说:“这事就是姑母授意的。”
既是贤太妃授意,那此事就更无转圜。
一时间,筝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眼前人,可易字诗却笑了笑,她很明白,身为世家女,她的一生都很难做出选择。太史家若非有太史正疆,与圣人那样开明的人,筝定也和她活得一样。
这场宿命,她早已认定。
易字诗是他们之中,接替司寇珏的存在,她反倒安慰起太史筝,“没事筝,你不必担忧我。能通过科考选拔,对方也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姑母也是为了我好。这件事就让她顺其自然吧。咱们今日是来给夏老五打气助威的,别被这些事影响。坐坐,你不是饿了?咱们开饭。”
“易姐姐。”筝轻轻地唤。
易字诗摇摇头,拉着筝坐去了桌前。齐佳觅快言快语,将气氛又拉了回来,“筝你担心什么?你是担心这状元郎不知根不知底?没关系,咱这儿不是还有个应考的?说不定老五深藏不露,一鸣惊人,忽然高中状元,小娘娘一瞧这榜下捉婿不靠谱,转头就不给她选了。这事就这么顺利解决了。”
“诶,老五,那这可全靠你了——”
齐佳觅凭实力一句话得罪两个人。桌子下头是左一脚,右一脚的,踹得她是瞬间闭嘴微笑。易字诗却忽而发笑,“若是老五真能高中状元,就算榜下捉的是他,我也就认了。”
“那也是。只不过那就不叫榜下捉婿了,那应该叫榜下捉鸭。”
“烤鸭的鸭。”
齐佳觅接话倒快,挤兑夏不愚的事,她乐意得很。夏不愚闻及此言,再也不想看这二人一眼,转头便对着太史筝说:“筝,不理她们,来来来,点菜。你不是饿了?”
筝却一脸真诚地与夏不愚说:“我想吃烤鸭。”
“……”
夏不愚只道太史筝跟着她们不学好,他头一遭拒绝了太史筝的请求。
“不许吃烤鸭。”
筝想了想,便退而求其次道:“那我想吃莲花签鸭。”
夏不愚却愤然一声怒吼,“不许吃烤鸭,不许吃莲花签鸭,就是不许吃鸭,嘎——”
第110章 烧香
这顿饭吃得热闹, 几人似是找回了当年在资善堂的时光。大抵午时刚过,出了仁和店往西,太史筝跟齐佳觅和易字诗她们坐了同一辆牛车, 夏老五则马跟在了一侧。
齐佳觅瞧着时候还早, 便提议说:“这会子反正也闲来无事,不若咱们去大相国寺烧烧香?以保我们老五高中状元。听说凡是应考的学生, 都往那去烧香。”
筝是吃饱了就想睡觉,瞧她靠在易字诗身边, 懒洋洋地附和了句:“我同意。”
“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师傅, 麻烦改道去大相国寺。” 易字诗自是无甚意见, 只要是跟他们几个呆在一起,就是大冬天去金明池摸鱼, 她也愿意。可姐儿几个商量好了, 却不问人家“状元”的意见,弄得夏不愚一脸懵地跟着牛车掉头, 心想怎么一声不吭就改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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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大相国寺外头, 那浓浓的香火味就扑了鼻。几人在不远处下车, 眼前沿街叫卖香烛的小贩,带着浓厚的汴京口音, 和来往的马蹄声混在一起。筝放眼看, 今日这地方好生热闹。
“看来啊,今日大家都来抱佛脚喽~”筝好奇地左顾右盼, 不禁发出感叹。
她眼中学子成群结队,络绎不绝。皆是期盼着今日能在这大相国寺里, 得到佛陀的眷顾,一举得中, 最好还能有个状元做。
可状元有几个?人人想中岂是人人能中?佛陀保佑,也是保佑那有准备的人。
拉着易字诗的手往前,筝看着大相国寺飘出的屡屡青烟,转眸与夏不愚说:“老五,你今日可得好好磕几个头,叫文殊菩萨好好保佑你。咱不说状元,倒是先叫你把省试过了,殿试成不成的,让夏伯伯看到点希望,这样的话,他应也不会逼你逼得那么紧了。”
夏不愚望着太史筝嗯了一声,满眼惆怅。他有几斤几两,他自己还不知道?
今朝拜佛,佛陀看他脑袋空空,也不知该如何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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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宝殿与文殊殿的转角,宝念今日也是早早拽着柳愈庚来烧香磕头,以求个吉利顺遂。又正巧碰上今日寺里有免费的斋饭供应,二人便在后院用了些才走。
站在来往的香客之中,宝念双手合十,左右辗转拜了拜,她说:“二郎,我今日叫你来,你还不来。你瞧咱们今日还真是幸运,能碰上吃斋。如此这省下一顿饭的钱,还能给你多蒸些馒头带去考场。当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你这回一定顺顺利利。”
宝念一心为他,一心为这个家。
可柳愈庚是打心眼里嫌弃这个家里给他讨的媳妇。他这还没应考,便想自己将来若是高中,家中有个这样的夫人,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只瞧柳愈庚一脸鄙夷地望向身边这个,与汴京城格格不入的乡野妇人挑刺道:“幸运?吃顿斋饭你就高兴成这样?钱钱钱,你整日便只知道钱。没事的时候,就不知道多读些书,多认些字,真是鼠目寸光。”
她和他聊生活,他与她说理想。俩人实属三观不合,话不投机半句多。
宝念张口想说些什么反驳,却又为顾忌柳愈庚的颜面,以及怕嚷了菩萨清净,遭了罪业,便自己忍下了这口气。她垂了眸,妥协应了声:“我知道了。”
柳愈庚将宝念数落一通,自己也没见得有多开心。反倒脸上越加挂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