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植筠一时间罔知所措,筝的话在他耳中忽远忽近,他只觉眼前人在他胸口吐出阵阵热气。
这热气熏的人发痒。
他强装镇静道:“我知道…我没怪你。”
通情达理。
崔植筠的好脾气让人无可挑剔。
筝却猛地从他怀中探出头,无心抱怨了句:“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脱了衣服,把我压在身下,还去咬我的掌心——”
这些话一口气全部塞进崔植筠的脑子里,只叫他脸颊发烫,整个人快要熟了过去。
太史筝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说了话,尴尬着从崔植筠发烫的怀中离开,她看着崔植筠空洞的眼睛,试探着问了句:“郎君,你…还好吧?”
崔植筠却麻木地拉扯起被子,转身背对着太史筝一点点向床内躺下。
他无颜面对身后的人,便只说:“我觉得我还是有些不太舒服,需要再休息休息,麻烦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太史筝读出气氛中隐隐的尴尬,她识趣地退出屋外,临关门前说了句:“有需要随时唤我,无论什么事,我一直都在。”
崔植筠听见了,却再没开口。-
崔植筠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早晨。
他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了现在,期间太史筝唤他几次,他都未醒,不知是有意逃离,还是蕈子伤身让人难醒。
总之崔植筠只觉这一觉虽长,却叫人睡得神清气爽。
他缓缓睁开眼睛,竟被面前贴着的那张脸吓了一跳。他不知太史筝是何时来的这里。
这时间,筝躬身歇在崔植筠的身边,安静又美好。
她好似从跟他睡在同一张床开始,就不再像从前那样肆意地舒展身体,反而总是在靠近崔植筠的方向蜷作一团。试图寻得一丝安全感。
崔植筠侧脸望向枕边人,没有说话,也不曾打扰她。恍惚一瞬,看见这样的太史筝,他想她嫁给自己,其实便像是背井离乡,离开了自己生活多年,熟悉的,那名字叫做“故乡”的家。
而自己,只不过是在熟悉的地方,添了一位陌生的人罢了。其余的一切,都不曾更变。他依旧过着如常的日子,而她却要被迫适应这样的生活。
所以,何必要过于苛刻呢?
崔植筠说服了自己,也伸手为枕边人盖上被角,温暖了她。可他盖被的手还没收起,太史筝便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仰头看向崔植筠,筝用着喑哑的嗓音轻轻问了声:“郎君,早,睡得好吗?”
分不清是天光晴朗,
还是筝开口时身上散发出的光芒。
崔植筠只觉微微一颤,眼中被光填满,这种真正明媚灿烂而又无比温暖的日子,是他能够拥有的吗?
得不到认可,无视与冷漠堆积,吵吵闹闹的生活不才是常态吗?
崔植筠有些迟疑。
“嗯。”可他还是应了声。他似乎不再那么抗拒,以至于他竟回问太史筝,“你呢?”
筝见有了回应,笑起惺忪的睡眼,纵使头发乱糟糟堆在面颊,也挡不住她那张高兴的脸,“我跟郎君一样。”
相对无言,崔植筠闻之起了身。
筝则翻身平躺,狠狠伸了个懒腰,才转过头好奇地向他问道:“郎君,你这些天都不用上值吗?太学那边不会耽搁吗?”
崔植筠这时已经准备推门出去,他却在闻言后停下脚步,“我有九日的婚假,课亦有人带着。”
“九日!”筝猛地抬腿坐起,“那郎君可还会兑现承诺,带我去那桑家瓦子?我其实还挺期待能跟你一起去逛逛的,没想到竟泡汤了……”
缘何期待跟他?
太史筝的失落落在耳畔,崔植筠握着门扇低垂着眉目,筝看不清他嘴角的弧度:“既然应了你的,我会兑现。过两日且一并去岳丈家赔昨日无礼之过,再与你去那桑家瓦子便好。”
话落,崔植筠闭门远走。
太史筝却转眸从轩窗望去他隐约身影,筝只觉这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第28章 小报
辰时, 崔植筠与太史筝洗漱妥当,双双对坐桌前。
只瞧有人跟着送饭的队伍,从外头端着锅百合陈皮鲫鱼汤搁在了二人面前道:“娘子, 郎君。这是大少夫人给咱们郎君炖的补品, 大少夫人赶着去泠雨轩侍奉,便命我给郎二位送来。您二位慢用, 喝完了,我再将锅子给大少夫人送回去。”
言语之间, 使人布过汤饭退出屋内。太史筝坐在桌边端起鱼汤嗅了嗅。鲜美的香气,闻着便像是文火慢熬出的精华, 惹得筝不禁感叹仓夷的能干, “大嫂嫂真是优秀,这碗汤熬得有功夫。想必定是很早便起来炖上的, 咱们一定得喝完才不枉费嫂嫂的心意。”
“郎君, 快尝尝。等到喝完,我亲自将锅子还了, 再送些东西过去好好感谢大嫂嫂。”
道是食不言寝不语。崔植筠只单单应了声:“随你。”便端起汤碗, 无言饮下。
席间再也无话。
不过今儿的早饭吃得顺畅, 没有纷扰纠缠,没有层出不穷的规矩。
太史筝还能就着秀色可餐的崔植筠。
只瞧她搁下筷子时, 满脸地笑意。崔植筠不抬头, 便已感受到对面那快溢了出来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