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这样的同志应该在家安心休养,可他却坚持工作,甚至大半夜跑这儿来了。
水上执法基地的同志都很尊敬他,上船时想搀扶他,上楼时想背着他,然而,都被他给拒绝了。能看得出来,他不想被当作残疾人,不想受到过多的关照,更不想被人同情。
韩渝一样发自肺腑的敬佩这样的英雄,笑问道:“程大,术业有专攻,侦破大案要案你最专业,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韩局,你是主持长航分局工作的副局长,这里你官最大!断臂也是你们分局发现的,这个案子肯定以你们分局为主。再说我只看了几眼那条断臂,又没别的线索,别说在各位领导面前没资格开口,就算让我说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
“程疯子”掐灭烟头,打开笔记本准备做记录,摆出一副打酱油的架势。
韩渝不止次听马金涛、罗文江和蒋支提过他,知道这位活着的一级英模比较有个性,不然绝不会说出这里你官最大这番话,但韩渝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感觉很亲切。
师傅当年一样有个性,并且师傅的个性比程疯子强多了。再说老一辈谁没点个性,比如“老帅”,又比如“蒋匪军”,甚至连陵海公安局前副局长吴仁广都敢跟局长拍桌子。
想想真有点讽刺,当年有个性是常态,没什么个性的“王瞎子”是异类。现在恰恰相反,“王瞎子”式的干部是常态,有个性成了异类。
韩渝正暗暗感慨,长州公安局副局长老杨冷不丁说道:“韩局,你主持吧,我们听你的,需要我们怎么配合你尽管下命令。”
“杨局,这很可能是一起影响极为恶劣的命案!”
“命案也一样,江上的案件本来就归你们分局管辖。”
只要是烫手的山芋,只要有机会就往外推,这一切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韩渝彻底服了,一脸无奈地说:“各位,如果早几年我还能跟你们讨论下管辖权的问题,现在上级明确了我们长航公安对江上治安的跨区管辖权,想跟你们打打太极拳都打不起来。”
“韩局,你这是说哪里话。来前我们刘书记交代过,要求我们全力配合,全力协助!只要用得上我们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真没法儿扯皮。
韩渝只能表示感谢,随即让蒋支先发表看法。
“报告各位领导,刚才我跟唐大和唐大带来的法医看了下那条断臂,唐大和法医通过初步检验,一致认为断臂属于一个年龄在20岁至35岁的女子。因为暂时没发现其它身体组织,用死亡时间这个词不太合适,只能初步分析手臂截断的时间超过48小时。”
“就这些?”韩渝低声问。
“哦,对了,我们发现的是一条左臂!”
“这不是废话吗,手臂就在外面,到底是左臂右臂我能看不出来?”
顶头上司不高兴,蒋支很尴尬,苦着脸道:“韩局,线索太少……”
老同事老部下的用辞都很严谨,发言很婉转,韩渝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沉默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各位,我认为不是线索太少,而是我们的想法太多!”
“韩局,你这话什么意思?”
“只发现一条左臂,又没发现右臂,一样没发现其它人体组织,并且这是长江,能有其他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完全可以不立案。立案侦查多麻烦啊,光调查被害人的身份就很难,不管没事,一管全是事,不但过不好年,甚至会影响破案率,而且破起案来花钱如流水,这钱又从哪儿来?不如当着什么没发生,把那条断臂处理掉,大家伙高高兴兴回家过年。”
“韩局,我不是这个意思。”老蒋嘴上这么说,目光却不敢跟韩渝对视。
“程疯子”倍感意外,抬起头看向韩渝,眼神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事实上他也不止一次听说过“滨江水师提督”,总觉得有那么点名不副其实,甚至可能是宣传出来的。总之,对这些“明星领导”他不是很感冒,“韩打击”一样名声在外,可在他看来“韩打击”除了学历高一点和比较会做人之外也就那样。
怕事怕担责任的领导比比皆是,不然也不会有很多案件“不破不立”那一说。
“程疯子”没想到“滨江水师提督”不但不怕事,还毫不客气的当着他们这些外人面说老蒋,觉得今晚没白来,忍不住说道:“各位,虽然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不多,但从那条断臂上多少能看出点端倪。”
“程大,你先说说。”
“行。”
“首先,从伤口上看,这条女子的左臂不是工伤事故截断的,臂上有四处明显的、连续的锐器伤。”程文明生怕众人没一个直观的印象,一边比划着一边冷冷地说:“各位都去菜市场买过肉,肯定见过人家是怎么砍骨头的,外面的那条断臂,就是有人用刀像我这样砍断的!”
顶头上司决心要查,蒋支不好反对,连忙道:“嫌疑人所用的砍刀很锋利,正因为锋利导致刀刃很脆,在臂骨的其中一处伤口里,我们和唐大发现了一小块刀刃断裂后留下的金属,也就是说嫌疑人的砍刀在砍女子手臂时留下了豁口。”
“这就对了嘛,人在做,天在看!我们是做什么的,我们是警察,既然穿上这身警服就不能怕麻烦。如果我们都不作为,谁还会为死者伸冤?”韩渝满意的点点头,一边做记录,一边示意众人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