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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事了,你抓紧时间休息。”
韩渝放下对讲机,再次看向老魏。
老魏连忙道:“7月25号,有个小学生在草塘边放牛时发现有拳头大的洞往外冒水。经查,距第二级平台脚仅0.5米,管涌口的直径0.05米,沙盘1.5平方米,砂丘0.15米,出浑水。
距第一管涌口0.6米处有一个直径0.01米的管涌,守堤人员在指挥分部要求下当即做三级导滤围井。同时发现草塘二级平台脚0.5米处又出现两个管涌,一个采用二级围井导滤,一个采用导滤堆……
今天零时15分,巡堤人员骑摩托车巡堤,借助摩托车大灯,发现上游坑塘水已快涨到新填筑的平台面,同时发现距二级平台脚约10米的坑塘中,有一个直径一米多的管涌在翻浑水,立即向指挥部报告。
零时20分,大堤开始下跌,堤面有纵横裂缝,缝宽0.06米。零时40分,大堤溃口30米。截止一小时前,溃口已宽达185米,估算最大流量约900立方米每秒。”
又是管涌导致的溃决!
陶副师长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管涌这么难抢护,怎么都是管涌啊。”
“早在7月5号,早在我们从老家出发那天就发现了!不是难抢护,而是压根儿就没抢护,这是一起不该发生的溃口,可以说这是一起麻痹大意、疏于防守、未抢自溃的严重事故!”
“咸鱼,人家不是抢护了么,做了导滤围井,还做了什么导滤堆。”
“那不是抢护,那只是权宜之计,对于管涌险情唯一的办法就是‘外截内导’。他们不只是没外截,也就是找漏堵漏,而且内导一样没做好。像这样的情况,应该在坑塘周围修筑子埂,蓄水反压,不应该用土方填压之前做的围井和导滤堆。”
韩渝深吸口气,接着道:“并且明知道是险工险段,甚至知道存在管涌险情,从发现险情到发生溃口历时的35天,居然没安排固定专班驻险防守,也没准备必要的抢险材料,更没有制定抢护预桉。这是渎职啊,负责虎渡河堤段抗洪的主要负责人该抓该判!”
秦副市长忍不住问:“咸鱼,如果我们滨江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安排?”
“首先是找漏堵漏,实在找不到漏点只能先‘内导’,也就是修筑导滤围井。然后安排固定专班值守,专班人员包括干部、青壮劳力、负责照明的电工等等,通讯必须要有保障,发现险情变化要能及时上报。同时要准备沙袋、石料和土工布等材料,随时准备抢护。”
“很专业啊,回去之后你能调到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当副主任。”
“秦市长,别开玩笑了,我一点都不专业,主要是现在干这个,必须要学要懂点。刚才说的这些,不只是我知道,我们营的全体官兵都知道,我们组织培训过,培训完之后还组织过考试。”
“差点忘了,你是军地抗洪抢险技能培训班的总教官。”
部下兼晚辈很出色,秦副市长很有面子,回头道:“陶副师长,咸鱼十六岁参加工作就从事水上执法救援,就开始参加抗洪抢险。岸上的事他不一定懂,但只要涉及水上的事没他不懂的。”
“秦市长,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不夸张,从晚上对工程船队提出的锚泊要求上就可以看出,你脑子里时刻紧绷着安全这根弦。要不是柠柠在港监局,我家老朱早把你调到港监局了。”
“秦市长,柠柠在港监局上班,我就不能去港监局?”
“两口子在一个单位不好。”
“两个人在一个单位怎么就不好?”
“你回头问问你大师兄就知道了,他跟张兰以前都在公安局,他最有感触。”
想到韩向柠那么厉害,吴海利禁不住调侃道:“韩书记,你还嫌家教不够严?”
韩渝勐然反应过来,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想想也是,两个人在一个单位是不太好。”
原来是个妻管严啊!
陶副师长乐了,正准备调侃几句,对讲机里传来柳威的呼叫:“韩书记韩书记,漂在江上的真是船,一条小木船,一条调关派出所的冲锋舟!我先把调关派出所的民警送上趸船,再送十首政府办的曹主任去河口。”
“什么情况?”
“全是干部,他们已经在江上漂了十个小时,要不是我们在雷达上发现异常,他们……他们还真有点危险。”
大半夜,在江上随波逐流,何止有点危险,搞不好真会葬身鱼腹。
考虑到救上来的干部肯定很冷,韩渝当即让炊事班准备点热乎的饭菜,随即下楼等001回来。
营救的水域距一支队基地不到三公里,不然雷达开1.5海里量程也探测不到。
秦副市长和陶副师长也想知道怎么回事,跟韩渝一起下楼,在走道里等了大约十分钟,001拖着一条小木船和一条冲锋舟缓缓靠了过来。
朱宝根在001上干了这么多年,救过很多人,但从来没一下子救过十几个干部,扔上缆绳,用一口陵海普通话提醒道:“几位领导先别急,等船靠好了再过去。”
韩渝戴上手套,一边系缆一边问:“哪位是曹主任?”
“我!”
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中年干部举起手,苦着脸道:“韩队长是吧,谢谢你们,不好意思,大半夜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韩渝系好缆绳,摘下手套把众人扶上趸船,请进走道边的港监值班室,拿起遥控器关掉空调,问道:“曹主任,你们怎么会搞成这样的?”
“河口镇的群众不是转移了么,市里今天下午,不,应该是昨天下午,在调关开了救灾工作会议,成立了救灾工作组,我是组长。”
曹主任接过吴海利倒的热水喝了一口,接着道:“开完会,我们要赶紧去江北,几万人住在大堤上,挤在窝棚里,要什么没什么,我们不赶紧过去不放心。可江上风大,调关镇干部说找不着船,让我们在镇上住一晚。
我们哪敢等,就想办法找了一条木船,请老师傅送我们过江。可夜黑风高、浪一阵高过一阵,小船起伏摇晃,不管老师傅怎么划也不往前走,总是在江上打转。靠不上沙洲,我们想了个办法,用打火机烧纸发求救信号。
调关派出所的同志正好开冲锋舟从河口那边回来,见着火光就来救援我们。可冲锋舟太小,坐不下那么多人,我就让几个镇干部坐调关派出所的冲锋舟先走,我和指挥部的几个同志在小木船上等。
结果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冲锋舟开出不远突然熄火了,只能跟我们一样任由风浪摆布,毫无招架之力。韩队长,不怕你们笑话,我们都以为我们这次要交代在江上!”
对岸的民垸已扒口行洪,河口镇都从地图上消失了,现在的江面比陵海开发区的江面都宽,真是一片浩瀚。
今夜的风浪不小,水流又那么急。
他们同浩渺无情的长江和强劲频繁的风浪僵持了十个小时,真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看着他们惊魂未定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这十个小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斜对岸的大堤上挤了几万老百姓,党和政府让人家舍小家、保大家,不能动员人家转移到大堤上就不管。
韩渝能理解他们昨天傍晚迫切过江的心情,因为几万群众现在真需要主心骨。
他们虽然两手空空去的,但他们只要去了就能代表党和政府,能安抚民心,避免发生重大疫情和不稳定事件,而那几万失去家园的老百姓看到他们也能看到希望。
看着他们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韩渝很感动,禁不住问:“曹主任,你们应该知道我们在这儿,为什么不给我们打电话?”
曹主任犹豫了一下,带着几分尴尬地说:“韩队长,我是副主任。”
韩渝愣了愣,勐然意识到不是所有干部都有手机的,即便在经济比十首好很多的陵海,好多部门也只有一把手配手机,副手没手机,顶多配个寻呼机。
秦副市长也深受感动,低声问:“曹主任,救灾工作组的同志都来自哪些单位?”
韩渝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滨江市的秦副市长,秦市长是专门赶过来慰问我们的。”
曹主任虽然不是一把手但见过世面,知道滨江是地级市,急忙道:“秦市长好,我们工作组的人员来自民政局、劳动局、卫生局、工会等十二个单位,还有河口镇的几个同志。”
“好样的,你们都是好样的!”
“谢谢秦市长表扬,我们也没想到会搞成这样,简直一言难尽……”
当小木船和熄火的冲锋舟受到风浪冲击,大家伙一次又一次面临生命危险时,曹副主任顾不上害怕,因为深知只有保存求生意志才能活下去。
船上人的绝望和无助让他无暇思索,他要不断给大家伙打气,帮助大家克服对死亡的恐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现在绝地逢生,他再也控制不住了,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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