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迟钝地移动着, 耳中却听得清晰。
“请大家放心,手术很成功,也幸亏车子性能好, 患者的脏器没有大出血, 脊椎没出问题,只是脑部受了撞击,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骨折,后续需要休养一段时间,等麻醉醒后,患者要先去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体征一切正常的话, 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陈述尤其兴奋:“近八位数的改装费就是值!程总,我就说我哥吉人自有天相, 你就不用再担……”
陈述没找着人,视线往后转,看到程御那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程御独自站在最后,冷色灯光落在他脸上,照得人惨白一片,像一座纯冰刻就的雕塑,在冰冷的人造光下,他慢慢地融化。
水痕凌乱,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一点点地往下坠
——啪嗒。
碎在地上,溅起透明的花。
陈述脑子努力转动了几下,才意识到那是程御的泪水。
他还记得初见时,程御眉眼昳丽如画,面对他轻佻的打趣时,又是如何清冷应对,尽显骄傲与无双气度。
他没有想到,这样的人,也会哭……
一时间陆含璟的种种嘱托又袭上心头,陈述不敢将思维发散开去考虑些其它,只想劝程御放宽心,可没想到程御先他一步开了口。
斑驳的水痕被随手拭去,面色依旧苍白如纸的青年竭力露出一个笑容。
“那就好。”
说完,程御再支撑不住,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醒来时,程御已经躺在了病床上,他视线轻移,看到满脸严肃的蒋舟。
他竭力张开嘴,溢出沙哑之极的几个字,“陆含璟呢?”
蒋舟帮程御把病床升了起来,又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直到对方乖乖接过,他才肯开口,“好着呢,已经转去普通病房了,就是还没醒。”
没想到程御醒来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陆含璟,蒋舟的声线比脸色更硬。
但看到程御苍白虚弱的模样,他心里又酸又苦,还是违背本心地念了一句。
“算他是个男人。”
经常开车的人都知道,遇到必须变道的紧急情况时,求生本能会让司机下意识地往左打方向盘,避离危险。
如果不是陆含璟在关键时刻拼力扭转车身,拿主驾驶的位置顶上前方的重卡,需要抢救的那个人就变作程御了。
程御亲身经历,又怎么不清楚千钧一发之际,陆含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把生存的机会留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