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乌鸦发出惨淡的叫声。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小太监手打着雨伞跟着,李莲英一路疾走,不是遇见的太监宫女的问候,李莲英似乎连看都没看见。
听见李莲英的脚步声,笼着手炉坐在窗前看着雪花飘落的慈禧,神色怅然,头也不会的低声道:“是小李子么?”
“太后,是奴才来了。”李莲英说着话,拍了拍身上的雪珠,轻轻的走到慈禧跟前低声道:“太后,刚才内务府传来消息,是恭亲王爷府上的。”
“都说什么了?”慈禧好像被针扎了身上一样的,猛地坐了起来。
“说是王爷快不行了!御医让准备后事了。”李莲英小声的说着,抬手给慈禧脚上滑落的小被子盖严实了。
慈禧闻声浑身为之一震,双目呆呆的看着窗外,好半晌才浑身无力的往后一靠,脸色苍白,闭上眼睛,口中低声道:“小李子,你去内务府支一万两银子,背轿自家亲自走一趟王府。”
“嗻!”李莲英应了一声,轻轻的退了下去。
恭亲王府内一片悲戚,来来往往忙碌的使女太监,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吵着了病榻上的奕。慈禧的到来,马上引起了一阵騒动,一干亲属跪迎后,慈禧轻轻的摆了摆手道:“寻常的礼节都免了吧,赶紧地起来去伺候着王爷。”
病榻上的奕微微的睁开浑浊的双眼。随即慢慢的闭上,苍白的脸上看不见一丝的血色,胸脯剧烈的起伏,重重地一声喘气后,眼角慢慢地流出一滴浑浊地老泪。
“太、太后!这大雪天的,。”奕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微微抬起的枯枝一般的手又落了回去。
“六爷,哀家不碍事。你别动。躺好了说话。”慈禧赶紧过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病榻上的奕又抬了抬手,边上地福晋知道他的意思,马上抓个枕头垫在身后。
奕长长的顺了一口起,脸上微微的泛起一丝的潮红,似乎微微的有了点神采,边上的御医见了不由的脸色一沉,这是回光返照地迹象。
这时候外头又是一阵騒动。一片请安声中,光绪皇帝疾步进来。
“儿子去给亲爸爸请安,这才知道亲爸爸来看六叔了,也就跟了过来。”
慈禧勉强地笑了笑道:“来的正好,你六叔应该有话对你说。”
病榻上的奕,冲着光绪微微地拱了拱手,脸上的红润更清晰了,一条一条的青筋在额头上像一条一条扭动的蛇。
“皇上。太后。奕看来是不成了。走之前有些话说出来可能犯忌讳。你们别往心里去。”
慈禧脸上露出兔死狐悲的惨笑,赶紧接过话道:“六爷,您有话只管说。”
“大清朝自当年入关以来。十余朝,数百年,如今快走到尽头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满人的要想继续在这紫禁城里呆下去,祖宗之法,是到了该变一变的时候。再不变法求新,满人的天下,就真的要到头了。”
奕断断续续的话语,听的慈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断变换着脸色,边上的光绪紧张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不住的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慈禧脸上的表情变化,一个字也不敢说。
“六爷,少说两句吧,你的身子不会有事的,熬过这个冬天,还是生龙活虎的。”慈禧勉强的笑着劝慰了一句,病榻上的奕这时候突然一阵剧烈的喘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的坐了起来,冲着慈禧大声的说道:“老嫂子,你我争斗了几十年,如今我一个快死的人了,你就听我一句吧,大清朝一定要维新啊,不然。”
“噗!”的一声,激动的奕猛的头一斜,一口血喷了出来,落在地面上的居然是一小块一小块的黑色血块。
喷血之后的奕,身子猛然的往后一倒,边上的人赶紧扶住的时候,慈禧的目光正好对上了奕最后一刻那无奈、惶恐、迫切的眼神,看着奕努力的想再抬一次手没能成功后,眼睛一闭,脑袋一歪。
院子里的雪下的更急了,漫天没有尽头的雪花,不多时已经将这个世界装扮的银装素裹,天空一支孤单的乌鸦,在空旷的原野上无力的飞行的着,发出“呜哇!呜哇!”一阵一阵的悲鸣声。
“哇!”御医慢慢的收回手,轻轻的摇头的瞬间,病房内哭上顿时响坐一片。一直面带关注的慈禧,也猛地身子往后一坐,呆呆的双目无神的看着屋子里的人哭天抢地的哀号着。
要变一变了。我们不但要求士兵们绝对服从命令,还要让他们知道,当兵为谁打仗。”
上海城西的一片营房内,大门口戒备森严“上海武备学堂”的大牌子边的柱子上,绑着一条德国狼狗,沙袋堆成的堡垒内,架着一挺马克沁。
“将贵智,兵贵愚!这一套自打有军队那会,恐怕就已经成为了治军的一条戒律。当兵只需要服从命令就行了,别的不需要知道。照我看,这一套老规矩,如今要变一变了。我们不但要求士兵们绝对服从命令,还要让他们知道,当兵为谁打仗。”
中心礼堂内,五百多名新军的各级军官,端坐在其中,挺直着身子听着台上沈从云的讲话。
“我们是新军,你们作为新军的政治部的军官,到了部队后,必须多跟士兵们交流,多跟他们谈一谈世界大事。让他们明白。只有我们当兵的不怕死了,战场上打
才能确保家里的老婆孩子不受洋人的欺负。这年月中国横行?不就是因为大清朝的军队,打一仗败一次么?我大老远的从西方回来做什么?不就是想让中国摆脱受列强欺压的命运而努力么?”
这五百余名军官,都是沈从云从各地前来的投奔的年轻学子中挑选出来地,有文化地,单独成立了一个政治系,学习地内容主要是了解西方发达国家的一切。政治、经济、思想等等。沈从云不但专门成立了这么一个系。其他的学员进入军校后。也必须每天接受政治教育。
支部建在连上,这是太祖的一大创举,正是这一创举,才保证了对军队的绝对控制。沈从云现在无法跟士兵们去讲什么民族大意,讲什么民主思潮。只能在连级单位都设一个政训代表,团以上设一个政训小组,师以上设政训部。主要任务就是帮助士兵们去了解世界,灌输只有绝对忠于沈从云,确保对军队的绝对控制。
“经过一年的艰苦学习,如今你们已经都成为了一名合格地军人,但是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你们没每一个人,就应该是一团火种,将为中华之崛起努力奋斗的思想传播开了。要做到这一切。不仅仅是在军队中去宣传。在百姓中间,你们也要去宣传。国家为什么落后?百姓为什么受苦?归根结底,我们的制度落后了。我已经拟出了一份劝减租息章程。今年不久便下发到两江各地,强制执行。在座的各位,基本上家里都有几百亩地的吧?你们要做好表率作用,才不枉你们为了追求富国强兵的理想,来到这里进行辛苦的学习和训练。”
中国是农业大国,两江更是重要地产量基地,要想稳定两江,首先要让治下地百姓吃的上饭,减租减息运动,是沈从云采取的第一项措施。诚然,沈从云也很想采取“打土豪分田地”那一套,不过现在看来,明显地不现实。
所有的一切,其实也都是一个尝试,一个开始。这一切的首当其冲者,就是沈从云赖以为生的新军。
劝减租息的章程,在推行过程中收到了强大的阻力。一般的地主,佃户每年上缴的租子,都在亩产的6-7以上,有的高达8成。沈从云的推行的是5的租子的政策,即便是这样发行的章程在经过了一个月的四处告示后,还是有石沉大海一般的反应,除了一下少数的开明绅士,本身收的租子就不高之外,绝大多数的地主,都在观望,丝毫没有主动减租的意思。
各省的官员,在这个问题上,也持反对的态度,纷纷上书请沈从云收回成命。
“不过就是减点租子么?要了他们的命了?”
各地派出的推行劝减租息人员,经过一个月的宣传和动员,送回来的报告看的沈从云怒火中烧,抓起一份报告狠狠的摔在桌子上。
“看看这份报告吧,安徽庐州李家,居然敢让家丁动手打了我们的人。”沈从云的财政总管胡雪岩,冷笑着把手上云。
“大人,此事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之前应该和各省官员通个气,再征求一下李中堂的意思才稳妥。”欧阳全多少有点担心的劝着,这件事情触动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
沈从云往后一靠,双手捂住眼睛,长长的深呼吸后,坐起身道:“马上给李中堂发电报,请他配合一下,另外也该准备准备了,老子要杀鸡儆猴。这些财东们,哪个屁股是干净的?”
沈从云阴森森的语调,让欧阳全个胡雪岩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战,他们实在不明白,这么一点小事情,就算不成也没必要杀气腾腾的吧?
胡雪岩和欧阳全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他们很难理解沈从云现在的心里感受。
穿越前的沈从云无疑是一个非常喜欢看历史类书籍的人,漫长的中国历史上,留给沈从云最多悲愤时刻的历史,就是清朝。沈从云清楚的记得,有一次到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去参观,看见那一幅照片上,一名孕妇被日本士兵强奸后,用刺刀挑开肚子后。躺在路边惨死的脸庞上带着一种麻木地表情时,沈从云有一种打人的冲动。
落后就要挨打,中国的落后正是从清朝开始的。所谓的康乾盛世,正是文字狱最疯狂的年代,明史案,戴南山一句“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到康熙年的四库全书。中国稍微出格一点的思想。在清朝统治者疯狂地屠刀下荡然无存。
奴才。清政府需要地只是奴才。可笑地是,一些史家称为康乾盛世的两位圣命君主中的康熙,本人却是一位学贯中西的大家。
讽刺啊!明明清楚的看见了东西方存在着差距的康熙皇帝,却在做着扼杀追赶脚步的事情。满清所谓地道学家们口中的奇婬技巧,偏偏是敲开中国大门的利器。
欧阳全和胡雪岩,实在是难以明白,沈从云推翻清朝。改变中国的迫切心情,也无从知晓在沈从云学过的历史课本上,讲述的那一次次的变革,伴随的只能是赤裸裸地你死我活地血腥,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所以,沈从云才会在战场上拒绝日军的投降,才会在这个时候发出阴森的笑容和杀气。
穿越前地沈从云,在那个高度物质文明的年代。其实是一个没有多少远大理想的白领。整天过着平淡的生活。关心的只是每个月能有多少薪水落到口袋里。民族大义,国家兴旺,这些事情似乎非常的遥远。来到这个世界后。沈从云才强烈的感受到,什么是时势造英雄!
十多年的努力下来,沈从云已经站在一
的高度时,内心中改变这个世界的心情更迫切了。国人两千年来习惯了头顶上有一个皇帝,习惯了当奴才的时代,沈从云知道,只有流血才能唤醒国人。历史上,孙先生和他的同仁们去做了,谭嗣同也这样做了,秋瑾、徐锡麟也这样去做了。
可是,他们做的并不彻底,武昌起义的结果,只是形式上推翻了清朝,共和只是一个符号,没有多少实在的意义。
沈从云要做的是从根子上动手,所以首先要让治下的百姓知道,只要他们团结起来,就能获得更大的生存空间,当然这只仅仅是一个开始。当然沈从云也不是要去搞什么农民运动,沈从云只是想让治下的百姓知道,只要沈从云在台上,肚子挨饿的可能性就小一点。
从芜湖上船,突突突的小火轮在江面上走了一天一夜,总算是看见了安庆城的影子。一身便装,站在船头的沈从云,只能感慨这年月交通的垃圾。
安庆,一座以黄梅戏闻名的城市,在这个水路交通占据了及其重要的年代,长江边上的安庆无疑是一个军事经济重镇。沈从云穿越前的那个时代,安庆被合肥取代了省城的位置后,名气好像连芜湖都不如了。
“大人,李中堂已经从德国回电,保证庐州李家竭力配合大人。现在就剩下恩铭这个安徽巡抚了,仗着是满人的身份,对大人的劝减租息的章程,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欧阳全同样是一身的便装,一副张方先生的打扮,恭敬的站在沈从云身边。
“呵呵,论才干,恩铭还是满人中少有的能干的。可惜,他在我的治下不合作,我也只好搬开他了。”沈从云说的杀气腾腾的,欧阳全不由的眼皮一跳,露出担心的表情上前道:“大人,恩铭可是满人啊,不易搬动,也不宜动啊。”
沈从云淡淡的笑了笑道:“论官场那一套,我比李鸿章差的太多了,要不是你们几个师爷帮衬着提醒着,加上在越南的时候天高皇帝远的,这官场里的算计人和弯弯绕,我还真的应付不过来。不过,现如今我是一力降十会,根本就不跟他来官场那一套,只要新军的枪杆子一天攥在手上,朝廷就不敢轻易动我,只要我不明着喊造反,朝廷就算猜忌,也只能干看着。哼哼!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老子没那个闲功夫。”
欧阳全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要我说大人,你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只需要吩咐情报处的人,收罗编织恩铭的罪状,一道奏折参他一本,把他弄走拉倒。”
沈从云轻轻的摇头道:“弄走他可不那么容易。参他一本简单,到时候朝廷自然会派人下来查,你说能查出啥来?所以我要亲自,亲自抓着他地把柄,把他弄走就简单了。”
欧阳全担心的看了看安庆城,低声道:“大人,安庆可是恩铭呆了两年的地盘,万一他狗急跳墙。兵行险招。。”
沈从云回头看了欧阳全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我求之不得!”
眼看小火轮没半个时辰的样子就到码头了,偏偏这时候慢了下来,突突突的往江边上一个小码头靠了上去。欧阳全见沈从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拿眼睛朝小码头上看,这才注意到,岸边十几个人牵着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从踏板上走下船,还没等沈从云站到码头上呢。等候多时的王潮一个箭步上来,顾忌到别人的注意,王潮只是微微地立正鞠躬道:“军座!辛苦了!”
欧阳全是认得王潮地,这时候看见王潮,不由地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王潮的第六旅,可能已经在安庆周边的某个地方驻扎下来了。
果然。沈从云朝王潮笑道:“怎么样?恩铭对第六旅的来到。作何感想?保障长江水运畅通这个接口,很不错吧?”
提到恩铭,王潮不屑的笑了笑道:“他还能怎么样?还敢把我们赶走了?吓的连城都没让我们进。他也不想一想,就安庆城着千疮百孔的城墙,经得起我几下重炮?他要是老实听军座招呼也就算了,不听直接把他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