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宴席上。
众人连同李月白都难得放松下来。至少接下来暂时不用去为镇北王府头疼。
李月白找了一处位置坐下来。她坐的这处位置略显偏僻。按理来说,如今已是神灼卫总掌司的她,便是坐到和当今皇帝并列的位置也没什么过分的。
甚至于专门就为她在万兴帝旁边设下了一个席位。
只是看万兴帝赵彻和赵炳玄叙旧聊的开心,李月白便不打算去打扰那对父子。
可同样,李月白坐到哪里,哪里的人便会不自在。
虽说李月白的容貌出众,更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美人。可她未坐上神灼卫总掌司位置的时候,京城的百官便怕她怕的厉害,更何况现在呢?
正如眼前,李月白闭眼眼睛作神思之状,一手揉着自己太阳穴,一手拿起面前的酒杯饮了下去。
宫殿中灯火通明,灯中烛火映在她雪白的脸上,侧颜极美。
可坐在她周围的百官却都是战战兢兢,不敢去看她。连说话都显得小心翼翼。
李月白将杯中酒饮尽,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
酒是桂花酒,可总归会少一些味道。
“兄长在愁思什么呢?”
也在此时,中书令段剑安在一位官员的搀扶下缓缓向李月白走了过来。
李月白看向他,不知是否是错觉的缘故,总觉得他又老了几岁,明明只是距离大劫过去也才不到一年。
说起来能不老吗?
大劫之后,一切秩序都需要恢复。本来大劫之前算是半赋闲在家的段剑安,也不得不入朝帮着万兴帝处理朝政。
只是……
某些方面来说,他所思虑的却要比万兴帝还要多。一方面他要为朝堂选拔人才,输送新的新鲜血液,一方面也要维持好百官派系之间的平和。
每日过分思虑的他,能不老吗?
虽然他依旧依旧精神的像个小老头。
“镇北王府的事暂时不用去忧虑。可……九州之地大大小小自立者还有十一处。这些隐患若不除,将来总是祸患。”
李月白说道。
还有句话,她因为群臣在场的缘故没有讲。便是还有一处隐患,便是在皇官之中都万象老皇帝。
她不言,段剑安却也明白。
他刻意没有提及万象皇帝,而是对着那十一处自立的地方道:“关于那自立的十一处地方,倒是也没有解决之法。”
顿了顿他又道:“在我看来,那所谓十一处地方,大可不必理会。只需三五年时间,他们自会不攻自破。”
“何以见得?”
“这场大劫九州各地皆有损失。那十一处也不例外。如今他们敢独立也只是见京城朝廷势弱。可若三五年时间,朝廷恢复元气,那十一处地方又待如何?”
面对段剑安的话,李月白思考了起来。
段剑安抚着花白的胡须继续道:“各地百姓如今心依旧向着朝廷,那十一处地方名不正言不顺,尚且要为安抚百姓每日劳神费力,我闻言有些地方甚至于为了平息民愤,甚至屠戮百姓。三五年之内,朝廷若是恢复元气,再以仁德彰显天下,彼时将更加民心所向。那十一处地方,如何不乱?”
李月白明白,若真是按照段剑安所说。
彼时朝廷仁德,那十一处地方还是以暴制民,民愤将更甚!说不得不等朝廷前去攻破,他们自己就要疲于应对暴民,已然不攻自破了。
可这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三五年之内,京城朝廷能恢复到大劫之前的元气。不说恢复全部,至少得恢复一半。
不然你再民心所向,底子实力不够硬,也震慑不了那十一处地方。彼时,这十一处地方又如何不攻自破?
“三五年之内,朝廷恢复从前的元气……”李月白眯起了好看凤眼,叹了口气。
三五年之内,朝堂恢复元气。这何其之难。
就李月白所知,大劫之后,朝廷为了修缮京城,以及安置京城周围的难民,已然将国库中的钱用了七七八八。
此外,京城……以及朝廷现在所控制区域中的人口更是少了近乎六成。如何以原来不到一半的人力,去恢复民生生计呢?
难……太难了!
坐在李月白周围的群臣也觉得,段剑安说有些过于理想化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于恢复朝廷元气。
可……三五年的时间如何做到?
段剑安笑笑道:“嗯……三五年的时间将国库给充实起来,这的确很难。”
但顿了顿他继续道:“论制衡朝堂我不如当今陛下。论局势判断上,我不如兄长你。可恢复民生,我自认当今天下……没人可以比老夫做的更好!便是兄长,你也不行!”
他笑得开心目光灼灼,胸有成竹!
恍惚间,给人一种错觉。
他依旧是当年从云州走出来,胸怀大志的年轻斯文书生。
“嗯……我是刽子手出身。在刑部那几年,我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审问犯人,压榨出有用的信息加以利用。如今朝堂上,我觉得我依旧是那个刽子手!一个令百姓喜欢,世家讨厌的刽子手!割了世家的肉,不就可以恢复民生吗?”
他笑得灿烂。
可坐在他身边,尤其是世家出身的官员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
这位中书令将话说的直白,似乎上更像是在提醒他们,好让他们早有防备!可越是看到他笑得灿烂,一众官员却月觉得可怕。
有官员想起,这位中书令早年便是刑部出身,人送外号“瘸虎”,审问犯人更是出了名的狠厉!
而如今的段剑安,一边神灼卫道支持,一边朝堂上半数人都是他的门生,他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压榨京城世家的价值。
对于世家出身的群臣们来说。
他们在这顿宴席上,东西吃着却是如鲠在喉。
这场宴席……
也由李月白和段剑安这两位京城大人物一场简短的对话变得开始压抑。
无数人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这场宴会之后,京城又会掀起的血雨腥风。世家们知道,他们的日子要开始不好过了。如果,那位万象皇帝再不出手,他们之中的一些必定要成为历史了。
这场宴会上,此时真正算得身高开心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万兴帝了。
对于他来说,他对于赵炳玄这个儿子真的很满意。
这个儿子尚且沾染宫中王公贵族的华贵之气,且多数时候他对如今的局势也能说上一二,虽然言论尚且稚嫩。
还在宴席的另外一处偏僻的位置,世子赵洪凌孤零零一人坐着。
面对满桌子的菜和酒,他熟视无睹,反而抓起一把瓜子吃得津津有味。但与其说是吃的津津有味,倒不如说他是以这种方式,来掩盖此时低落的心情。
正在此时,就听着宫殿之外,传来了一个跳脱的少女声音:“我还差一年才要行及笄之礼!父皇就这么不待见我要把我嫁出去吗?”
“公主殿下!陛下在大宴群臣!现在进入不太合适啊!”
“公主殿下!实在不合适啊!大殿里,不止有陛下,今日神灼卫李掌司大人来了,中书令段大人来了,百官都在……哎!”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
一群太监和宫女似乎想要拦住某一位尚且年幼的公主入殿。
可后者还是冲破众人阻挠走了进来。
李月白看到进来的是个圆脸杏眼,身材娇小、披红色衣带身着粉色衣裙的少女。少女容貌清丽,此刻正嘟着嘴,杏眼圆睁怒气冲冲在大殿内环视了起来。
李月白身边,段剑安则出言道:“这位就是那位玉茸公主。”
正就是要下嫁镇北世子赵洪凌的那位。
玉茸公主也不顾百官在场,对着身边的侍女道:“哪个是镇北世子?”
侍女怯生生站了出来,但或许是更怕身边这位被万兴帝娇惯了的公主,她冲着赵洪凌偷偷指了一下。
“哦……就是那边角落嗑瓜子的那个?”
玉茸公主又美目圆睁向那边瞪了过去。
啪!
然后她走了过去,当着群臣的面狠狠扇了这位世子一巴掌!
李月白记得这世子赵洪凌也是个跋扈的主儿!这样的一巴掌,他如何能忍?
可赵洪凌却是一言不发重新把头低下磕起了瓜子,也丝毫不去理会自己脸上那个显眼的巴掌印。
“你就是那镇北世子吗?本公主凭什么要嫁给你这种人……”
玉茸公主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看着坐着的赵洪凌。